暖阳如织,御街上行人摩肩擦踵,高墙青瓦下,有一张布告正在被官差平整的贴在白墙之上,许多人路过驻足观看。
“这布告上写的什么?”有人不认字,推推一旁的人。
“告示上说,荣亲王府要给死了一年多的小郡王结冥婚,想找个心甘情愿的姑娘嫁进去。”
“……不会是一直闹鬼的那座王府吧?”不知谁颤抖着说。
“那地方可不能去!我家隔壁有个六品官老爷想巴结人家王府,把自己闺女送去,那头刚派了媒婆去议亲,这头姑娘就疯了,那王府闹鬼闹的凶,不然好端端的姑娘,怎么说疯就疯了啊,肯定是被什么冲着了。”
“真的呀?!”
“那可不!”
“怪不得都贴了好几回了,也没人敢嫁过去。”
“有那不要命的不信邪,结果咋样,赔了夫人又折兵!”
“妈呀,吓死了!”
一时间,大伙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喧闹间,三尺开外,有一名眉眼秀丽的少女正抱臂嗑着瓜子,意态闲适,眸子闪亮。
果然天子脚下八卦多啊!有意思!
海棠红的织锦缎子,亭亭玉立的站在不远处,偶有路过的行人,从她面前走过,满脸通红,看着看着噗通栽个跟头。
可她的视线却远远的望着那张白纸黑字的告示,手心里的瓜子快磕完的时候,突然有人猛拍了下她的肩膀。
“徒儿,快跑!”一声大叫。
苏月灵手里的瓜子一扬,跟着身边突然窜出的英俊老道并肩快跑,翩然的裙角像斑斓的蝶翼,在大周国的御街上飞舞。
一灰一红,拔腿狂奔,闪躲腾挪,几十丈开外,听得阵阵喊杀声!
“师傅,咱以后能不能不跑?!”呼哧呼哧的女徒弟。
“没办法,师傅仇家太多!”气喘吁吁的帅师傅。
“这回又是谁?”
“辣手神尼!”
两人并肩向右拐进胡同里,继续狂奔。
“为什么杀你?”
“……睡错了。”
嘎吱——
她站住脚,不敢置信的瞪住对方,“又睡错了?!”
“我跟你说……”
“云中鹤,你个混蛋!老娘不杀你誓不为人!给我站住!”远处一团黑影奔来。
云中鹤来不及解释,拽住徒儿就跑路,哪方便往哪儿跑,跑到最后,总算把人甩掉了,两人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歇歇,歇歇,累死我了,这尼姑追的太紧。”云中鹤扶墙大喘气。
苏月灵叉腰平复了下气息,刚要教育一下为老不尊的师傅,忽然一阵阴风从面前扑过,转瞬消失。
叮铃铃,胸前的小铃铛响了响。
凤眼眯了眯,有怨气!
“徒儿,我跟你说,这次真不是你师傅的错,她杀错人了,不是我啊……”唠唠叨叨的云中鹤,压根没注意,他最亲爱的徒弟此时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后的高墙上空。
一片阴云笼罩在府宅上方,时浓时轻。
她奇怪的蹙了蹙眉,“师傅,这宅子里真有鬼啊!”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宅子什么鬼?”
她指了指他身后,“你后面这宅子里有鬼啊!你瞧,阴气弥漫的,啧啧,怨气还不小呢。”
云中鹤闻言转过身,“这什么宅子?”
“不知道。”她也是刚进城的,上哪儿知道去。
吱嘎——
围墙中间有一道侧门应声而开,走出一名年轻的家丁,短打的衣衫,黑腾腾的脸,看见他们师徒俩,没好气道:“知道有鬼就躲远点!别在荣亲王府外面唠叨!”
“这是哪儿?”
“大名鼎鼎的荣亲王府!”
云中鹤扭头看了眼还在抬头研究一团阴气的苏月灵,眼珠子来回转了五六圈,抬头看看天,低头掐掐手指,嘴里叨叨咕咕,心里有了个新的主意。
那家丁见他一身道袍,一脸不耐烦,“你们这些神棍,成天神神叨叨的,就知道骗钱,真个有能耐就把我们小郡王超度了呀,真是,没一个靠谱的,滚滚滚——”
“你们小郡王可是叫紫东来?”云中鹤问。
“我们小郡王的名字也是你问的?”家丁哼道。
云中鹤满面春风,袖袍一抖,双手负背,傲然道:“去告诉你们家老王爷,就说贫道可为老王爷解忧。”
“赶紧走,赶紧走……”那年轻的家丁才不信呢。
云中鹤不以为意,“小兄弟,若老道真能为王爷解忧,你把我撵走了,后果可不小哦。”
那家丁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里面报个信。
“你等着!”
苏月灵奇怪的盯着他,不知道这老头又要搞什么鬼。
云中鹤冲她眨眨眼,笑道:“徒儿,师傅给你找个好地方呆着啊!”
他能找什么好地方,自从穿越之后给这老头儿当徒弟,她就没指望过跟着他能过上好日子。
不过,这宅子上的阴气,怎么这么怪呢?!
从来没见过,待会儿进去好好看看。
见她兀自沉思,云中鹤如老僧坐定,心肘,他这小徒弟,自从捡回来,他就算出她十八有一劫,千算万算想帮她找个地方躲灾,没成想,这现成的一个地方,不错,先把这娃子扔这避一避,待他解决了几个仇家,再回来接她。
啧,不过,他还真是没想到,荣亲王府居然闹鬼闹了这么长时间。
突然,苏月灵像是想到什么,说道:“师傅,我刚才看见告示,好像这宅子打算结冥婚。”
“冥婚?什么时候?”
“好像几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办了,就是没结成。”她看着那一团乌黑,这怨气,谁敢往里嫁啊?!
云中鹤想了想,非常认真的说:“徒儿,你放心,我是把你送来寄存的!回头我还来接你!”
清风拂过,斑驳的树影随风晃动,婀娜的柳条荡漾出优美的弧度,如同命运在逶迤中多了几缕不经意的交集。
而这交集的最初,却是三个月前,那一场啼笑皆非的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