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放大一般,每一秒都如年流逝。
夏沐的目光定在电梯墙壁上的某一处,她看的极其用力,仿佛要把它看穿一般。
半晌后,她忽然挺直脊背,微笑着开口。
“先生,请放手,我有男朋友了。”
肩膀上的那只手明显一滞。
然而下一秒,顾盛铭却不容分说地掰过她的身体,抬手捏住她精致的下颌,眼神霸道而危险。
“男朋友?”他嗤之以鼻,笑的嘲讽之极,“结婚了还是生过孩子了?摆喜宴的时候怎么没有邀请我一下?”
他钳制的力道格外大,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般,强逼着她看自己。
“放手。”
夏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直视着他的眼睛,皱起好看的眉,低低怒斥。
仿佛他的桎梏是令人极其嫌恶的东西。
“呵……”顾盛铭不怒反笑,紧抿的唇线弧度嘲讽而凉薄,“三年前我曾经放过你一次,难道你忘记了?这一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想让我放手,你做梦!”
“你信不信,我会告你xing骚扰。”
“那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
薄唇逼近,距离她的唇只余半厘米。
“……”
电梯里瞬间一阵死寂般的静默,只剩火药味在蔓延。
……
顾盛铭看着眼前倔强桀骜的女子,眸中有两头困兽在挣扎。
三年了,她狠心甩掉他赴美留学,再次相遇,她竟然没有一丝感觉,甚至还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仿佛他是她的仇人一般!她的心到底有多冷硬?
刹那间,两道隔空相视的目光,互不相让。
“很好。”顾盛铭俯瞰着她纤秀的面容,冷笑一声,“夏大记者今时不同往日,从国外镀金回来,都学会威胁人了。”
“彼此彼此,顾大总裁不也一样学会了施暴?”夏沐被他抵在墙壁上,忍着痛,伶牙俐齿地还击。
顾盛铭努力保持冷静的眉头陡然一跳。
施暴?
她现在居然连这样的想法都有了?
以为……他会舍得伤害她?
“夏沐,我猜你在国外修的不是新闻学而是中文字吧?”
顾盛铭被她的回击激起薄怒,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回答他的,是夏沐强忍痛楚的目光。
她被他掐着下巴,时间一长,连说话都困难,只能如此回应。
一瞬间的针锋交错,火花再起。
她秀致面上的神色是如此不屈,有那么一瞬间,顾盛铭真的认为自己是在犯罪。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陡然失去了逗弄她的兴致,忽地松开她的下巴,站直身子,薄唇勾起,笑的嘲讽而凉薄,“你真的很狠。三年前我就该知道,你有多么狠心。”
所以时隔三年后,她依旧能在他心上狠狠剜一刀。
所以即便他们分手了,她依旧懂得如何伤害他,一击即中。
钳制自己的手终于松开,夏沐重新获得自由,她长出了一口气,险些双腿一软。
“不……”她一边咳嗽着,一边倚着冰冷的墙壁,下意识想要反驳,哪知喉咙因方才那一掐,陷入了失语,连话都说不出来。
下一瞬,顾盛铭锋利冷冽的目光掠过来,他已然恢复了平静。
仿佛方才不过是一场噩梦。
夏沐余惊未散,手指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紧紧蜷缩在一起,指节都因用力而渐渐泛白。
她倚着冰凉的墙壁,背后冷汗涔涔,汗津的感觉是如此的难受。
不是没有想过会遇见他。
回潼市之前,她早就做好了相遇的思想准备。
没有想到的是,他会这么恨她。
恨到他眼中泛起痛色,她的心也随之狠狠一揪。
明明三年前他们是那样深爱。
明明她也有不能说的苦衷。
明明……
明明……
带着一丝尴尬的沉默,在狭小逼仄的空间内浮起,像毒药一般蔓延。
顾盛铭收回手臂,抄在兜里,退回电梯最里面,望着前方数字不断下降的红色提示屏幕,黑眸沉寂凛冽。
他不再有举动,夏沐也轻轻舒了一口气,却又因身后男人气场全开,压迫感太重,不敢多有动作。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电梯渐渐下到1层,复合门打开,夏沐不想再作任何停留,脚步迅速迈出,纤细的背影很快便消失。
门再次闭合,锁住顾盛铭一直沉默的面容,和注目的双眼。
直到离开,她除了那些毫无任何情绪的、就算是有也只是憎恶的对话,再也没有回应。
3分钟,轻易便打发了他的问题。
呵……
顾盛铭忽然冷笑一声,想起夏沐轻描淡写的那句“我有男朋友了”,唇边本就冷若冰雪的笑意染上淡淡嘲讽,眸色凉薄到没有丝毫温度。
负一层到达,他狠狠扯了扯领带,大步迈出。
宋秘书早已吩咐司机小孔候在电梯外,见他下来,连忙打开车门。
顾盛铭却大步绕到驾驶室门前,打开车门,拎小鸡般一把扔出小孔,一个跨步自己坐了上去。
“啪”——
车门被狠狠带上,随后,车子发动,绝尘而去。
簌簌扬起的尾气混杂着尘烟,在停车场里扑簌飞舞,宋秘书和小孔并肩立着,感受着自家老板盛怒之下的威慑。
“果然是大人物……”宋秘书望着轰鸣远去的车子,忽然感慨了一句。
“啊?”
“咱们俩也算是总裁手下的老人了,几时见过他这幅模样?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回来了……”
宋秘书叹息着说了一半,脑中忽然响起顾夫人的叮嘱,戛然止住口。
小孔没太听清楚,摸着脑袋一脸茫然,想起方才顾盛铭一把揪住自己领带扔出门外的暴力场景,半晌回味地咂咂嘴: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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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夜娱乐大厦。
顾盛铭端着酒杯,靠着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迷离璀璨的灯火夜色,黑眸幽深如寒潭。
侍应生打开包厢的门,唐洛言踱着步子悠悠走进,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眼睛微红,显然刚从应酬上退下。
“我说顾少,今儿要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你这么一通夺命连环电话把我召唤过来,小爷我非大开杀戒不可。”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顾盛铭对面的沙发上,将外套随意一扔,懒洋洋坐下,整个人陷入绵软的沙发垫之中。
包厢的侍应生长期服侍他们这伙人,早已熟知几人的习惯,殷勤的送上打火机和水晶烟灰缸。
唐洛言起身,手势熟练地点了根烟,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端着酒杯幽幽独饮的顾盛铭,原本凑到嘴边的手便转了方向,递向对面。
“事后一支烟,胜似活神仙。”他一脸坏笑,揶揄道,“这根请你。”
顾盛铭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星火燃着的卷纸长烟上,默然看了一瞬,随后转回头去,继续就着酒杯独饮,微黄暖融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晕染出一片落寞神色。
唐洛言见他这般模样,夸张的叹了口气,也不勉强,将手伸回,自己就着烟嘴抽了一口,吐出一道袅袅升腾的乳白色烟圈。
“不抽烟,还是因为她?”他问。
“你想多了。”
顾盛铭扯了扯嘴角,手中酒杯轻晃,红酒震荡出一片迷离光波。
他的语气还是如往日般淡漠,却也因好友的在场多了一丝难得的慵懒闲散,“只是习惯了。”
“得。”唐洛言连忙出言打住,见他这幅语气直想翻个大白眼,“你以为我会信?”
顾盛铭未置可否,唐洛言却自顾自继续道:“你就死不承认吧,从你俩之前好的时候,你就戒了烟,如今她走了,你这习惯依旧保持跟旧时代的烈女似的,哥几个都打算给你立贞节牌坊了。”
“阿铭,不是我说你……”
唐洛言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和缓,话里也不自觉地换成了少年时的亲切称呼,语重心长道:
“都过去这么久了,是时候该放下了,难不成你还要守着那点记忆过一辈子麽?”
“她回来了。”
顾盛铭却忽然冒出一句话。
“她回来了就回来了呗,又不是……”唐洛言依旧苦口婆心地好言劝着,话说一半忽然顿住。
“什么?回来了?!”
顾盛铭把玩着手中细高水晶杯,淡淡点头,星子碎芒落入他幽黑的眸中,目光亮的逼人。
“妈的,这么劲爆的信息你怎么才告诉我?”唐洛言忍不住爆了句粗,一把扔了嘴边的烟头,刚要追问,却见好友端着空酒杯,眼神望着窗外夜景,眸色寂寥,英俊面容晦暗不明。
这个叱咤商场神一般的男子,早已练就铜墙铁壁金刚之身,心坚如铁不容摧割,此刻终于罕见地卸下傲然和自尊,却也只有在相识数十年的好友前才流出一丝泄露。
唐洛言心头忽然一动,声调陡然降低,压着喉咙问他:
“难道……你也才知道?”
“何止。”顾盛铭自嘲地勾唇,“一个小时前偶然碰面,这才知道。”
“什么?!”
唐洛言腾地起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对方却比他淡定的多,他只好抬手按住脑门青筋,强忍着内心波涛澎湃的情绪坐了下来。
“妈的……真是……”
他捞起桌上的酒杯,狠狠饮了一口,“小爷我早晚得被你们吓出心脏病。不过,这女人也真够有种,做事做到这份上……”
决绝地完全不像女孩性格所为。
唐洛言脑海中想起那道身影。
夏沐,曾经因为顾盛铭的关系,他与她也算相熟。
明明是个春光明媚的女孩,做事却决断如斯,一点后路都不留。
当初两人分手后,她只身赴美,音讯全无。顾盛铭发动身边所有力量去找,奈何北美地盘早已被柯思诺家族把控,他们的消息根本渗入不进去,因此,夏沐的消息一断就是数年。
若不是后来她的好友透露夏沐在那边生活顺利、平安无事,只怕顾盛铭至今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那时起,他同其他几个好友便知道,这个女人一旦回归,必将是重磅炸弹,且是那种威慑力上天入地的那种。
看吧,果然爆炸成功。
唐洛言幽幽端着酒杯,陷进沙发里,看着一言不发的好友,第一次深深叹了口气。
三年了,顾氏集团杀伐决断的顾氏总裁,亚洲顶级豪门飞鹰家族的新任当家,任谁能想到,他也有这般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