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微垂的目光孤绝清寒，却又洁净无垢，带着些微恍然，夹着无限怀念，似正陷入某种回忆。r
t当夙栖走出房间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白严清，眉一抬，目光扫过竹楼内的布局，唇角勾起一抹捉摸不透的浅笑，走到白严清身前，长揖到地，“栖多谢前辈救命之恩。”r
t这一声惊醒了白严清，放下书卷，看向夙栖，吐出的话语似陈述什么又似提醒什么，“老夫救得是她。”r
t夙栖闻言垂眸，面容平静无波，片刻后抬眸一笑，笑里多了分极真实的惨淡。r
t“坐。”白严清眸光一动，指着另一侧的竹椅道。r
t“多谢前辈。”夙栖落座。r
t“她如何了？”白严清冷冷道。r
t“少则一个时辰后可醒，多则明晨。”夙栖淡淡道，似十分疲惫，声音中夹着分担忧。r
t“她是你的夫人？”白严清的眸中带出一抹奇异。r
t“夫人……”夙栖闻言似是一怔，然后摇摇头道，“不是。”r
t白严清扫他一眼，斟了杯香茶递给夙栖，“是你心之所爱？”r
t夙栖接茶的手一抖，垂眸掩去心绪，许久后开口，声音低地仿若呢喃，“其实我与她毫无关系……我们相识，”墨发遮去容颜，语气平静到近乎木然，双手张开，眸光落在掌心，似欲看清手中抓着的到底是什么，“也不过区区一日两夜，只是我等了她多年……”眉目俊雅，脸上的笑里似有几分清晰又模糊的惨淡，“只是到得后来……”r
t竹楼里，明辉泻映，他天姿玉容，双眼温润恬静，双眉却微蹙，似有迷惑，复杂非常。r
t白严清抬眸，似在看夙栖，又不似在看他，神色是比之先前愈发难掩的恍然，闭目，双手颤抖着，心尖颤抖着，书卷掉落在地，有何物滑过面颊，冰寒难耐的，却任它存在着，心里脑里，都在想着，那人……那个人在哪里？r
t“连自己也不记得初由了，”白严清睁眼，眼前一片模糊，起身临窗而立，无意识地吐出一语，“是为情？还是为利？谁人知道呢……”r
t楼外是优美玉兰林，是苍翠农田，是潋滟碧潭，一切都与当年所述一模一样，可总觉得少了什么，到底少了什么？r
t夙栖闻言眸光一动，瞄他一眼，然后轻啜一口香茶，却倏然一怔，“前辈，不知此为何茶？”r
t“是碧落清，”白严清淡淡道，“你没喝过？”r
t“不曾，”夙栖摇头，落盏于桌，扯起一抹苦笑，“这茶是好茶，也是至坏之茶！”r
t“此茶泡制之发乃小女独创。”白严清静默片刻后言道，目视前方，似在看着什么美好画面，面上浮起一抹柔和浅笑，满面清泪，忽又转身看向夙栖，“陪我下局棋如何？”r
t“下棋么……”夙栖扫一眼透着晕光的房间，似在担忧，然后淡淡一笑，“前辈相邀，栖喜不自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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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指尖轻落一枚黑子，容上噙一抹雅逸浅笑，端盏惬意品茗。r
t“后生可畏。”白严清望着棋盘，落下指间白子，又取走三枚黑子。r
t夙栖落盏，默然无语地拈一枚黑子，似在思考该走哪步棋，片刻后一声轻响，黑子落盘，“前辈方是棋中高手。”r
t“你我便下到这吧。”白严清却倏然道，射向夙栖的目光意味莫名。r
t夙栖淡淡扫一眼棋盘，然后歉然道，“栖棋艺不精，扫前辈的兴了。”r
t“你若棋艺不精，那还有何人敢说自己精通棋道？”话语冷冷，声音依是冷中带热。r
t夙栖却把眸光一转，白严清随他的动作望去，眉一挑，“她之棋艺更胜于你？”。r
t“胜之败之，吾亦不知，只是……”夙栖摇头叹息，话未尽又收声。r
t白严清点头，注目棋盘，半响后微微一叹，“轻与狂，言之易，实则极难！”r
t“静则动之，动则静之，动静相携，动静本一体。”夙栖扫过棋局的眸光明亮幽深，“前辈以为如何？”r
t白严清眼里倏然射出一道寒光，目光却落在桌案上。r
t梨木案上，翠竹为盘，黑白相伴，纵横交错，但黑棋白子间又颇矛盾。黑棋时而果断杀伐谋划争斗，时而大气雍容守攻相宜，白子则始终是不缠不斗，平静宁远。r
t“这局残棋我先留着，待日后时机成熟，你我再续此残局，如何？”白严清眸光一闪，此语看似一问，却不难听出“便是你不答应也得答应”的意味。r
t“栖岂敢违？遵也。”夙栖也不驳，点头应下。r
t“你该进去了，你迟早要进去的。”白严清倏然莫名道。r
t“夜深寒重，前辈早些休息，栖告辞。”夙栖闻言淡淡一笑，后又略加深笑意地望着白严清，“前辈的‘四灵诛元’似乎摆错了。”话落起身离去。r
t而白严清在闻言一刹眸中寒光一闪，但又垂眸，掩去眸中心绪，只是这一刻他的背影多了一份苍老。r
t夙栖走入房中，帐中人仍是沉眠，坐于床边竹椅，隔着一团看不见的雾气与那看似不远也不近的距离将帐中容颜清晰地、细细地收入眼中。r
已不是异样红润的双颐，已不是布满紫气的额际，已不是淌出殷红的双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