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公里！”杨宗天看着速度表，一边心里换算着自己熟悉的公制单位，一边对杜有德喊道。他手里的操纵杆已经反馈了相当大的力量回来，左发动机的火看起来已经熄灭了：“看着速度表，到红线的时候开始拉。”
“高度呢？”
“你别管！”
杨宗天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他打开无线电，调到自己记忆中的频道大声呼叫：“附近空中单位注意！我是运输机驾驶员，我是志愿军，如果听到请协助我们迫降！”
杜有德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他：“刚才为什么不呼叫？”
“忘了。”
“拉起来！拉起来！”杜有德也顾不上骂他了。
两人一起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要把DC-5改出俯冲状态。随着他们的努力，飞机的机翼发出了难听的，恐怖的怪叫，如果这个时候左翼直接脱落的话他们可是一点都不会惊讶。使用单发动力的DC-5变得笨重，飞机的稳定性也差了很多，说不定尾翼有什么地方已经被击伤了。
一块脱落的碎片打在了驾驶舱边缘然后飞了过去。杨宗云大骇：“什么东西。”
“没什么东西，继续！”杜有德催促道。
“高度1100米！还在下降！”
DC-5的异响和吓人的震动似乎消失了。
“改出，高度800米！”杜有德松了一口气。现在他们身后的客舱中已经没有了一丝声音，后面的“乘客”多半已经开始闭眼睛听天由命了。
“掉头，找刚才那条公路，我们在那上面降落。”杨宗云一边说一边重新开始了无线电联络的尝试。
无线电的事情不能怪他，一般来说敌机上的无线电基本上不可能联络到自己人的飞机的，但是他刚才想起，这架飞机是为了谈判要员运输做过改装的，如果要通过敌方控制的空域，这架飞机肯定有相关的设备和说明。其实他在那本厚厚的无线电手册上也发现了一个特定的呼叫代码和频段，可能就是谈判双方为了交通要员的安全约定的。他不知道这两架巡逻的飞机是否能听到，但是值得一试，也许有人能听到。总不能不明不白地被击落了。
“联系上了？”杜有德问道：“公路找到了，这家伙也快散架了。”
“联系不上。”杨宗云回到驾驶位置：“准备迫降吧。二号机还能挺住不？”
二号机就是右侧发动机，刚才的那个碎片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发动机外壳上有一个明显的裸露。战斗机的攻击不仅是打坏了左边的一号发动机，二号所在的右翼也受了伤，经过刚才的剧烈操作，现在终于有点支持不住了。
“现在速度370，太快了！”杨宗云说道。这个时候那两架战斗机再一次掠过了他们上方，他们玩杂技一样地从DC-5的左右两边拉起。这一次似乎没有开火：要么是他们觉得这架飞机已经完蛋了马上要坠毁，要么就是他们觉得这架飞机有古怪或者没有什么威胁，现在是观察战果的时候了。不管怎样，来自战斗机的威胁暂时解除，他们需要把随时完蛋的飞机平安降落下去。
速度太快，起落架说不定会受不了而折断。杨宗云把所有能找到的减速装置都打开了，他还不敢关闭发动机，万一有什么意外他还能争取复飞一次。
“放下起落架！”
面板中央下方位置的六个指示灯亮了起来，其中的两个成了红色。
“咋回事？”杜有德也发觉了不对劲。他敲敲仪表盘，没有反应，右侧的二号发动机则像咳嗽病人一样开始发出怪叫。
“舱门开关和起落架收放都报警了。”杨宗云重新尝试了一下，依然显示故障。
“手动吧。”
“你去翻操作手册？现在来不及了。”杨宗云说道：“全部收起来，我们机腹迫降。”
“操，你不是说这飞机先进得不得了吗？关键时刻怎么啥都不灵了？”
“别废话！帮我稳住飞机。高度控制好，我刚才看过这公路够长。”
说完这个杨宗云抓起话筒掰开了机内喊话的开关：“所有人注意，绑好安全带，手抱头！待会爽死你们！”
如果这个时候31式战斗机的飞行员眼神够好，就能发现DC-5的飞行路线已经和笔直的公路重叠在了一起。身后拖着一股淡淡的黑烟，然后，悄无声息地，黑烟变成了两股。
“关掉发动机！放油！”杨宗云大声吼道。右翼的二号机终于支持不住挂掉了，而且燃起了比左侧更大的火势。
现在再也没有功夫管什么高度速度或者想什么复飞机会了。他们需要的是一次没有余地必须成功的迫降。DC-5已经运载他们逃出了敌占区，现在这架飞机必须要牺牲掉换取乘客的生存机会了。
“放空了！”杜有德喊道。DC-5的剩余燃油本来就已经不多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选择排空所有燃料。
飞机的速度有点快，着地的时候肯定会很难受的，甚至有可能冲出公路然后彻底失控。如果对迫降地方熟悉的话，他们宁可选择在公路边的沙地上着陆，但是如果沙子下面有大块的石头什么的那就会成为致命伤。
细长的公路变得越来越宽，地面的热浪已经涌进了机舱。杨宗云死死控制住方向和角度，想要争取一个完美的落地状态。尽管知道自己的努力有点一厢情愿，但是毕竟要“尽人事，知天命”。
在空中的最后几秒过得飞快，随着机腹接地，飞机的机头先是向下一沉，接着整个飞机便发出了巨大的尖叫，机身摩擦着碎石公路的地面，机腹的蒙皮很快就支持不住了。
在触地的一瞬间，杨宗云感觉差点被拗断了脖子。旁边的杜有德比他更惨一点，不堪冲击的他发出了一声凄惨的闷哼。后面客舱还是没啥动静。
受伤最重的左翼随后便折断了，飞机机头开始向左侧倾斜，还好速度已经降了下来，机身才没有直接横滚。碎石，散落的零件和横飞的脱落蒙皮击打着飞机的驾驶舱，加上巨大的摩擦噪音，汇成了一股让人永生难忘的交响曲。
不过让杨宗云高兴的是飞机终于明显地减缓了移动速度，当整个飞机快要横着向前滑行的时候，残破不堪的DC-5终于停了下来。
杨宗云解开安全带，起身拍了拍杜有德，后者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点头示意自己还好。于是杨宗云不再管杜有德，直接跑到了后面的客舱。
从客舱更能看见迫降对飞机的伤害——现在从他的位置看过去，飞机的尾部已经裂开，阳光顺着裂缝渗进了机舱，机舱内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油气混合味让他放了心，看着客舱里还惊魂未定的几个游击队员，看来没人会处理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
“解开安全带，全部到这里来！”杨宗云走到舱门位置，使劲扳动应急开关，结果发现舱门已经变形了。他回头大喊：“老杜！驾驶舱那个能打开不？”
“快来，那两架飞机又飞回来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有点慌乱，这两架自己人的战斗机差点在空中要了他们的命，谁也不敢担保他们不会再来一次。
“别慌，出去之后分散开。”杜有德组织后面的六个人依次撤走。本来他想让杨宗云先走，不过杨宗云摇了摇头拒绝了。
等客舱的六个人出去之后，杜有德一把将杨宗云抓了起来“扔”出了飞机，他反身在驾驶员座位下面拖出了两个包然后才跳了下来。
八个人四散跑开以防战斗机一网打尽。不过他们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射杀落地的人员是没有军功可拿的——也许杨宗云的呼叫起了作用。不管怎样，两架战斗机只是缓慢地通过了他们上方，其中的长机还晃了晃机翼。这两架飞机再也没有回头，而是直接拉起飞到高空离开了。
“现在怎么办？”杜有德确认飞机离开之后收拢了手下的人。杨宗云则围着飞机走了一圈。
“好了，不会爆炸了。”杨宗云大喊道：“过来帮我清理一下物资，要是需要步行的话，我们需要的补给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