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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画圈


经过相对平稳地行军之后,扬宗天觉得自己开始明白为什么当初胡为军和胡为群两兄弟存在一道看起来明显的鸿沟了。这种隔阂在自己的连队甚至别的连队其实都一样存在,而且随着部队在行进中的休整愈发的明朗化。

就在一次宿营的时候,一个在前几天防御作战后补充进来的少尉车长向他抱怨说,班组和排里的人都对他太冷淡了,冷淡到他已经不太想和这些人蹲一个帐篷了。

这是一个在他当时看起来很严重的问题。经过上一次的战斗,虽然没有出现大的人员伤亡,但是一些损失是不可避免的。他清楚地知道,坦克班组不像是步兵班,不能说少一个人无关痛痒。所以坦克班组出现伤亡之后很快就需要补充新的成员,不然就没法发挥应有的战斗力。按照这个基本原则,这次作战之后,营部和集团军进行了一次整改。一些不能作战的车辆被废弃,其零件用于修理。废弃和战损车辆原来的车组成员如果有伤亡缺编的就先在队内组合成新的车组,剩余的空缺用补充兵补足。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维持战斗力。

扬宗天知道这个前侦查装甲车组的少尉是从野战医院里出来之后被“抓来”的,他的班组是那些损失了之后用老兵合并到新坦克的班组。而且他接替的是在战斗中被击中了两次的23号车的车长侯德利的位置。

要说这23号车真是一个倒霉蛋,其不幸程度都快赶上自己以前的2排了。这个车先是在行军的时候变速器卡死抛锚,一车人在野外呆了整整一宿才解决问题。然后在进行偷袭的时候刚开始就被一发榴弹击中炮台丧失了射击能力。本来当时车长侯德利正在关闭指挥塔进行射击准备,结果他直接被这发炮弹给震晕在了座位上。而当23号的驾驶员发现不妙开始倒车后撤出射击阵位的时候,一发不知道那里来的小口径的穿甲弹——扬宗天高度怀疑是从旁边一连的阵地上误击来的——只有一连当时才有一门装备了钢芯穿甲弹的20毫米反坦克机关炮。炮弹从侧后方飞来,打穿了坦克薄弱的后部装甲(不到20毫米),在车内乱窜的炮弹残片直接要了不幸的侯德利和装填手的命。万幸的是下面的驾驶员还在,惊魂不定的无线电员爬进血肉模糊的炮台,接替车长指挥着23号开了回去。

总之,当这个名叫吕思志的少尉来到连队接收他的坦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付眼神冷漠的车组成员:幸存的驾驶员和无线电员,以及从另外一辆装甲车上调过来的装填手。他们背后就是修复之后重新上阵的23号坦克。

这位喜欢写小说和日记的少尉是这样在本子上记录自己初次的印象的:

“下午的冷遇一个接着一个,先前听起来很平淡的连长欢迎词在这里回想起来就像是最热情的爱情诗歌。我不是一个傻瓜,我也不指望谁都来和我热情的握手打招呼,但是至少会有基本的礼节性的问候什么的吧。但是这些都没有,而且我甚至还感觉到了一点点的敌意。我的排长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连一句话都没说就转身走了。本来我还指望他能问问我的名字的。”

“23号坦克不像其它的补充坦克是新的,这是一辆被击中了好几次之后修复的坦克。原来属于这辆坦克的驾驶员似乎很不高兴来了我这么个车长,而且他也没打算掩饰这种感情。”

“车子的修理工作是很仓促和粗糙的,一些地方连油漆都没有刷上去,密布的烧焦印迹清晰可见。那个拉着脸的驾驶员和无线电员还故意带我看原来车长的位置,他们指着这些上面有黑红色痕迹的座位给我说,这里就是前车长中弹的地方,当时他和装填手站在一起,被一发友军的穿甲弹打了一个血肉横飞。”

扬宗天只好安慰这个少尉说,这些经历过战斗的老兵们现在精神状态就这样,其实在驻地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很好相处的——不过这些话他自己都不太相信——像罗晨那样的军官也是在防御战之后才给自己一点好脸的。看起来从精神上虐待新人似乎是装甲兵们的传统项目。

不过当扬宗天想好说辞再次找到吕思志的时候,这个少尉似乎自己就已经想通了。当去到二排的时候,发现他正在一丝不苟地光着膀子和自己的车组清洁炮管以及更换损坏的履带。一切看起来都还不错的样子。

实际上吕思志在来到连队的第二天就想通了。他意识到自己受到的冷遇并非是他的个人因素,几乎所有他这样的补充兵都受到了同样的待遇。开始他还觉得不满,认为这样“有计划”的虐待新兵的精神是不妥当的。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排长胡为群听,胡为群却望着他说,他简直搞不清楚这个少尉的意思,排里的人都认为他这个少尉挺不错,他这么想就太过虑了,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作战和训练上。说完之后排长连一句“再见”都没有就转身又走了。

当营部同意所有的坦克在车上开始画“死亡圈”的时候,扬宗天才理解了在这样的部队里面,新老士兵之间确实存在着太过明显的差别。也许自己作为一个比较顺利又有背景的军官是感觉不到的吧。

画“死亡圈”的主意是自己曾经的手下沈斌提出来的,他现在是营反坦克炮部队的副指挥官。左手打着石膏的他提出沿袭帝国在一战时期那些飞行员和射手的做法,每取得一个战果就在自己的机翼或者枪管上画一条颜色明显的斜线。他的方案是,坦克或者火炮班组,每击毁一辆坦克或者装甲车,就在炮管上画一个宽度均一的白色圈,圈的宽度是3厘米。这个主意很普通,也很容易让人接受。所有车长报出的战果都需要经过相互核实,营部也顺便指派暂时不能上阵的他来负责这个事情。沈斌很严肃地对待这个工作,在开始画圈的时候,他把所有的人都叫到了集结地一字排开的战车上,队伍的一头插着新作的营的旗帜。

让所有人惊讶的是,平时看起来默默无闻的2连1排17号车拿了冠军,他们的炮管上一共有7个圈。但是立即又有人提出,有至少4个战果是营作战参谋在车上指挥取得的,在电话征求了那个参谋的意见之后,这4个战果最终也被承认了。

作为连长,扬宗天的16号车上画了5个圈,其它的车子也或多或少的挣了圈。只有23号坦克的炮管上是光溜溜的,一个圈也没有。

看着议论纷纷的人群,扬宗天突然意识到,自从在一线后撤之后,没有任何人谈论过自己在战场上的战绩或者功劳。所有人在涉及战斗方面的内容之时,都只是就事论事地讨论技战术的问题,似乎这些东西都只是作为旁观者的叙述而已。而画死亡圈这件事则让他们既可以表述自己的战功又无自吹自擂的嫌疑。他发现很多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了渴望投入战斗的情绪。

扬宗天可能不会知道自己2排23号车的那个新少尉对这个事情的反应有多么的强烈。他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今天的事情狠狠地刺激了许多人,而我就是其中之一。看着光溜溜的炮管和垂头丧气的车组成员。我突然特别地想要一个死亡圈——或者更多的死亡圈。这并不是说我是一个嗜杀成性的人,只是我也想同那些有死亡圈的车组一样,在这场战斗中做出自己最大的贡献。天知道为此我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现在我是不顾一切的想要那个东西了,尽管这意味着更多的死亡。”

在画圈之后的第二天,教导营和预定增援的部队汇合了。很快地,所有相关的军官就被叫到了指挥部看新的作战计划。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计划,因为7集团军及时地调整作战方向,现在在原来新5师据守的地方已经集结了相当强的一支力量。虽然7集团军还是以步兵为主的传统部队,但是敌军也没有什么能力轻松应付这些补给线很短的重兵集团了。从昨天开始,7集团军已经向自己对面的敌军发射了超过10万发的各种炮弹。27联队和15联队的飞机则重点轰炸了敌军可能的集结点和补给站。鉴于这种情况,集团军方面按照总指挥部的意思,准备反其道而行之——7集团军咬住敌军,以应该被解围的38集团军装甲教导营为主力,配合其它部队进行一次大胆的突破进攻。如果突破顺利打开缺口,那么这次进攻就会升级为一个师甚至整个集团军主力的行动。指挥部强调进攻无意达成什么歼灭性质的作战,但是如果进攻顺利的话,就能完全解开集团军的包围圈了。此时面对总兵力占有优势的帝国军,敌方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撤退,双方回到战役前的起跑线上。

就在会议结束之后,蒋林找到扬宗天问道:“喂,你怎么想的?”

“让我猜猜看能不能中,这次打头阵的是3连吧?”扬宗天微笑着说道。

“滚蛋,你他妈知道谁去打头阵,至少在开始阶段打头阵。你的连是营里表现最好的连之一,现在也是损失最小的连。你说我能让谁去?”

扬宗天盯着蒋林的脸,考虑了一下回答道:“长官,您是想用逻辑推理还是奉承话来说服我呢?”

“两者兼而有之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