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制过的牛肉在钢丝编成的细网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随着热量的深入，经过高温的油脂发出了肉类特有的绵长的香气。负责烹饪的人伺机加入了一点土产的香草，然后撒上盐和一点点的香料。使得这一大块的烤肉发出了更加浓郁的气息。
陪伴这些烤肉被送下肚子的还有带点甜味的自制的啤酒，以及还有点青涩酸味的苹果。
“老杜，你是怎么和游击队搞到一起的？”杨宗云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啤酒问道。他的吐词都有点含糊了——因为嘴里还嚼着一大块的烤肉。
“游击队，你们听到了吗？这小子把你们叫做游击队。”杜有德闻言，指着杨宗云对周围的人大声说道。
周围的人开始笑了起来，杨宗云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被人在舞会上被人戏弄的时候。
“我们可不是游击队。”杜有德喝了一大口酒说道：“我们是地地道道的土匪。”
“你个老兵痞，几天不见还学会说笑话了？”
“你知道我这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杜有德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杨宗云仔细看了看那道恐怖的疤痕，这是一个刀伤，从杜有德的额头斜着划到了嘴边。
“跟人打架了呗。”杨宗云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东西，但是没有说出来。他还是继续用玩笑的口气说着。
“对，是打架了。”杜有德说：“老子的拳头硬你不是不知道，不过老子的刀子功夫也不差，哈哈。”
杨宗云撕咬着烤肉没有说话。旁边的一个部下接嘴道：“我们当家的一个人挑了两个。”
杜有德跳起来对着那个不长眼的部下就是一脚，倒霉的家伙哼都没哼一声滚到了一边。
“老子和兄弟说话，要你多嘴，滚！”杜有德厉声喝道。
杨宗云嘿嘿一笑没有说话。杜有德对认准的人下手是很毒的，这一点在第一次去打群架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不过这种狠也有点做给别人看的成分，至少在他信任的人面前，他只是一个有点沉默的老家伙而已。
“喝酒喝酒，不说废话了。”杨宗云拉杜有德重新坐下。
杜有德坐下之后就开始听杨宗云讲自己跳伞之后的经历。他听得很专心，中间一句打岔都没有。听完之后，他点点头：“算你小子命大，几次都遇上了好事情。”
“你也不错，至少也活下来了。”杨宗云点头道。
“是啊，至少活下来了。”杜有德也点头说道，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又激动起来：“你夫。。刘颖怎么样了？”
杨宗云心想你倒是好记性：“你放心，撤退的时候我已经安排好了，我哥们儿是总后的大官，我亲自修书要求他关照的，够意思了吧。”
杜有德闻言又点了点头，杨宗云觉得自己要是没安排好的话这老家伙会当场把自己给掐死的。不过这杜有德也对刘颖太好了点吧。一见钟情可说不上，难道刘颖和他女儿很像？
想到这里，杨宗云吱吱唔唔地问了几句，他地意图被杜有德一眼看穿了。
“少废话，你不就是想打听我我和刘颖啥关系吗？”
“嘿嘿，大哥您英明。”杨宗云笑道。
“狗屁关系没有！”杜有德大声说道：“不过也算有点关系，你知道为啥我救她？因为她和我女儿长得太像了。”
杨宗云心想你这理由我都知道很久了。既然杜有德这么说，他也不好再问。他现在最想知道地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个，潘尼母女一家人你打算怎么办？”杨宗云问道。
杜有德看了看他：“放心，既然这家子帮过你，那就算是对你有恩，这样的人我不会杀的，明天放走。”
“最好给点马。”
“可以。”
“粮食水还有枪什么的。。”
“行。”
“还有钱。”
“要不要把你也送出去啊？”
“那算了，那算了。”
烤肉已经被吃得干净，杨宗云和杜有德都喝得浑身燥热，两人都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聊了起来。这个时候，游击队得人已经休息或者放哨去了，就连刚才还在哼哼唧唧叫疼得潘尼和老姜戈也都没声了。凯特吃饱了肉和面包也早就开始说梦话。营地中央只剩27联队曾经的两名中队长还在说话。
“知道我怎么当上土匪头子得吗？”杜有德突然悠悠地说了一句。
杨宗云当然点头。
“我跳伞之后，也逃了好几天。”杜有德缓缓地说道：“我比你还惨，下来地时候还受了伤，手臂被子弹刮破了。”
杨宗云看看他地右臂，果然，一道伤痕从肩胛骨地纹身那里直接拉到了肘关节附近——这可不是简单地子弹挂了一下，而是被深深地划了一次才能留下的。杜有德的纹身很多，但是背上却只有肩胛位置有一个圆形带花边的图案，似乎处理过，比较模糊了。
“我本来都找了个风水宝地等死了，当时我发高烧，又打冷颤，还大白天梦到自己双亲，几乎必死无疑。”
“但是我命大，被人救了，而且还是一对白人夫妻。他们清理了我的伤口，给了我食物和水，以及一仓库里的一块地方让我养伤。靠着这对夫妻的帮助，我算是挺过来了。”
杨宗云闻言又想起了自己度过的最危难的两天，要不是遇上了潘尼一家，自己说不定也就成了豺狗的食物了。
“后来出事了？”杨宗云不用多想就知道。
“你还想不想听了？”
“我错了，您继续。”
“你还别说，遇到我之前，这些兔崽子还真称自己是游击队。”杜有德笑了笑说道：“游击队来了，抓了白人夫妻，杀了人，烧了房子。因为我穿着政府军的衣服，他们还算有点见识，打算养好了我去讨点赏钱。”
“结果折腾了几次没有送出去，我干脆说既然暂时回不去，我救跟你们打打游击吧。于是我救入了伙。”
“入伙没几天，他们又去袭击，都是一些农场啊，小村子小镇什么的，虽说当地人也有枪，但那里是我们的对手。过了几天我发现情况不对啊，这伙人老是对平民下手，从里不招惹军队。”
“结果后来我才知道，这伙人的头子就是个两头拿钱的杀人犯。他从一个白人的秘密情报机构拿钱，卖卖政府军的情报，顺便挑拨一下黄白人种的关系。同时他还从政府那里拿钱，当然这就是打游击，铲除反叛份子的经费了。”
杨宗云闻言也沉默了，虽说没有亲见，但是从杜有德的语气可以听出来，这伙人原来的头子不是什么好货色。
“我拉拢了一些被裹挟来的人，一次，就像这样的烤肉大餐之后，我找了由头，和原来的老大决斗。”
“他能由得你用刀？”
“嘿嘿，你以为我就是个武夫？”杜有德笑了笑：“当时老二想抢他的位置，我说动了老二帮他出头，自然逼得老大来和我决斗。老二呢，觉得他稳赚不赔，结果，老大还没倒地，我就一飞刀进了他的喉咙。”
杨宗云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杜有德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轻描淡写，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当时的惊险和气氛。他这个年纪有点大的战友，再一次证明了自己地血性。
“好了，你也知道我的故事了。”杜有德拍拍杨宗云的肩膀说：“老子困了，睡觉去了。你自便吧。”
就在这时候，一个放哨的探子骑马回来了。
“老大，有个马队在走夜路，大概百十号人。”
“什么人知道吗？”杜有德一脚踩熄了火堆。
“估计是民团之类的吧，看不太清。”
杜有德正在沉吟间，营地内一个看守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老大，跑，跑了。”
“谁跑了？”
“洋婆子和她女儿，偷了马跑了！”
听到这话的杨宗云心里一沉，也顾不上看杜有德的脸色，转身奔向了关押潘妮一家的帐篷。
星期五和姜戈还在，姜戈根本就没醒，星期五被冲进来的杨宗云一行人吓得不行，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杨宗云一把抓住那个看守地领子问道：“说怎么回事？”
“刚才还好好的，我进去看的时候一家子还在睡觉呢，等我放了个水回来就跑了两个，我的马也被牵走了。”
”捆了手脚的也能跑了？“杜有德一耳光赏给了这个喽啰。
”给隔断了。“
杨宗云闻言一惊，悄悄摸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随身的刀已然不见了。他这才回想起，刚刚安顿好营地的时候，潘妮和自己来了一个西方礼节般的拥抱，当时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算是共患难过的人之常情吧，没想到自己没防备被人取了刀。潘妮一定是用这个刀隔断了绳子逃走的。姜戈的伤在腿上，行走不变，所以她只带上了女儿，两人一匹马，容易得多。
“还走不远。”杜有德说：“洋婆子有伤，跑快了会撕裂伤口的。杨宗云，你和她熟悉也会说英语，你跟毛子一起去追一下。我在这处理一下那个马队的事情。”
想了一下，他又叫过那个叫毛子的人说：“怎么处理一切听我兄弟的，你只管追踪带路。”
说完之后又对杨宗云：“追不上就算了，本来也打算放走的。确定没啥大事就回来吧。”
杨宗云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接过毛子递来的缰绳，骑上马飞快地没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