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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七十一章 夜袭(上)


  扬宗天在战斗结束之后亟不可待地进行了清点。他的家当有限,所以必须精打细算,如果不能挨到第二天中午,他就要立即想办法撤出去。

  清点的结果,人员的损失并不大,反坦克炮组阵亡比例最高,几乎一半的炮手都挂了——他们是战斗最激烈时候敌方火力关照的核心。人数最多的伤亡出现在机步连1排,死了7个,伤了5个。坦克组的唯一阵亡出现在韩召的排,那辆被打爆的坦克上无一生还,连带韩召的指挥车上2个人都受了伤。

  和人员相比弹药的消耗就很惊人了。地雷基本上都消耗了,集束手榴弹还剩5个。机枪弹药分配之后每挺不到300发,还好这个子弹和坦克上的车体机枪可以通用,暂时不会没有太大的问题。步枪子弹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坦克炮弹的消耗尤其严重,有的车几乎把穿甲弹都打光了,榴弹本来就装备不多,现在更是捉襟见肘。

  饮用水所剩无几,食物倒是还有很多。这个高地以前的守军在高地下有一个水井,但是现在水井是在战场的无人区附近,谁也不敢冒险去打水。

  在和排长们开会碰头之后,杨宗云觉得夜间敌军也许会用一些袭扰的战术,然后第二天敌军一定会组织另外一次进攻来彻底摧毁自己。结合这个分析和自己的现状,新的命令也整理出来:首先是清点坦克弹药,重新分配给状态完好的车组,用作固定火力点的坦克只装备榴弹对付步兵和装甲车。步兵们,尤其是伤亡很大的机步一排变成预备队,原来6连的一个排顶上去代替他们的位置,步兵火力核心的机枪子弹由坦克上的储备进行补充。迫击炮在白天的消耗较少,扬宗天特别强调了要在后续的战斗中好好使用迫击炮弥补火力不足,为此胡为军要重新和迫击炮组的确认射击诸元和炮击计划。

  在所有的排长和参会的士官们都点头表示明白任务之后,扬宗天通过电台向营部说明了白天的战斗以及自己的情况和计划。营部的回答还是那几个字:“你看着办。”

  就这样,傍晚的时间很快消耗了过去,214高地逐渐陷入了黑暗。战场上,白天一些被击毁的车子还在缓缓燃烧着,隐隐约约映出了地上的碎片和尸体,战场上一片宁静,甚至傍晚还在呻吟的一些重伤的士兵也渐渐陷入了死寂。间或有一发来自双方炮兵的照明弹会在战场上绽开,每当照明弹照耀着高地的时候,就会从机步连的阵地上响起零星的步枪声。

  晚上快9点的时候,扬宗天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决定去自己的西侧阵地看看情况。西侧阵地基本上没有受到过像样的攻击,白天只有一队敌军侦察兵来骚扰过,但是很快就被击退了。这支部队不是他带出来的,原来属于3连突击部队尤勇的加强排守在这里。扬宗天觉得这个军官是一个不缺乏灵活性的人——从他自己离队找到正确方向就可以看出来。但是这样的军官也意味着不稳定的因素,毕竟不管怎样,违反指挥官的命令也是军人的一大忌讳,这个习惯在一个正常的指挥官看来应该比不会看地图要严重得多,毕竟指挥官都希望自己的手下成为零活得像自己四肢一样的组成,而不是一个觉得不爽就要离开的刺头——哪怕这个刺头很优秀。

  要到达尤勇部队的位置有两条路可以去,一个是走坦克手们开出来的一条机动路线,一个是走高地的北面绕道阵地背后过去。扬宗天没有带人,一个人选择了走北面绕道。现在坦克机动的路线是直接暴露在正斜面上的,如果一颗照明弹在自己穿过路线的时候照亮了自己,那么随便一个敌人隐藏的步枪手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虽然有淡淡的月光照耀,路还是不好走。顺着自己印象中的路线踉踉跄跄地走了一会儿,扬宗天一路上除了那些低低的灌木没有什么发现,他记得这个线路白天的时候是有一个矮木桩作为标记的,现在却消失了。

  不过这个关系不大,很快他就看见了DK251相对灌木丛来说有点高大的身影,他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人警戒,不过他相信自己听到了车里发出的轻微的鼾声。

  就在他接近装甲车的时候,一声“站住,是谁?”的声音让他停了下来。借着月光,他发现从车子的车厢里站起来了一个士兵。这个士兵没有拿配枪,而是直接把架在车上的8毫米机关枪的枪口对准了他。由于这种枪很容易击发,扬宗天一下子感到了恐慌——他可不想被一根冒失乱动的指头夺了性命。一时他在考虑,是尖叫一声跳开好呢,还是爬上去碰碰运气好呢?接着他注意到这个士兵握机枪操作杆的姿势不对——这个士兵也发现了,现在的姿势用不了这挺机枪,于是他马上去摸自己腰间的手枪。等这个士兵摸枪的当儿,扬宗天双手一用力,腿上一蹬就爬上了车,之后他飞快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用手枪对着闯入者的计划落空。这个士兵用闷闷不乐的声音简单对过了口令,然后告诉他尤勇现在可能呆在步兵的战壕里面,如果愿意,他可以去帮他喊尤勇过来。

  得到自己的许可之后士兵离开了装甲车,扬宗天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在装甲车的位置。这里应该是挨着尤勇主阵地侧后的位置,从这个地方是看不到大部分的防守地域的,也就是说敌军直射火力也打不到这里。看来这里就是尤勇部队囤积自己的辎重弹药的地方了。车厢里一片凌乱,刚才那个士兵正在自己组装一个简单的集束手榴弹。等人的当儿扬宗天干脆接着干起这个活来,但是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接不好那个通过多用支撑管引导的拉发线——这真是一个尴尬的事实,在配发的新武器面前,自己似乎并不比那些士兵们精通多少。

  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尤勇踩着车厢踏板,从屁股后面直接上了车。这个尉官的军装上有不少的泥土和血迹,他见到扬宗天,简单地行了一个礼,然后咧嘴问道:“有什么新指示?”

  扬宗天注意到他的嘴唇已经干裂了,先问道:“补给方面有没有问题,比如水什么的?”

  “嘿嘿,6连的中士很公平,你放心,没有区别对待我们。”尤勇心直口快地回答了他。这让扬宗天心里很是踏实了一下。这个军官是属于他喜欢的实干型的。

  扬宗天刚要接着开口,从这一侧的阵地上突然传来了两声清脆的枪响。

  “操,我刚说了别乱打枪,这些狗日的真是欠揍啊!”尤勇在车厢里跳了起来骂道,差点撞着自己的头。

  “走,去看看。”扬宗天说完示意尤勇代理,两个人又开始沿着小路赶向西侧阵地。

  克莱顿这么久作战还是第一次这样紧张。前期去摸哨的突击兵已经出发很久了,约定的红色信号弹还是没有升起来。现在他的坦克已经开着发动机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他今天亲自带队负责主攻方向的火力支援,他的M35座车,加上修复完成的那辆炮台受伤的12号M38坦克。完好的那一辆暂时被他放在了队伍的后面。他还带了两辆装甲车保护一辆M35改装的拖车,准备把受伤没法行动的13号给拖回来。当然,这一切都要依赖于那个上尉的夜间突袭计划是否顺利了。

  “不对啊,这枪声,你听听。”没走几步,扬宗天就发现情况不对了。机步连的阵地前面出现了密集的枪声——这绝不是晚上接着照明弹的那种冷枪,而是大队步兵才能发出的射击密度,而且很快就有地方12。7毫米重机枪的声音加入了进来。

  “敌军进攻了?夜间?”尤勇有点难以置信地说道,又仿佛在问自己。

  “你的指挥车,赶快。”扬宗天急于联络到机步连的胡为军,现在走回去显然是不合适的。

  两人一路小跑到了尤勇的指挥掩体里面,这里有一部电话,一个短波电台。很快,扬宗天就通过胡为军了解了大致的情况:两支步兵沿着白天进攻的方向准备摸到他的阵地前,结果被自己的暗哨发现了。现在正在交火。

  就在两人通话的时候,高地后被搞醒了的迫击炮也加入了防御,他们先是发射了两发照明弹,然后就开始按照傍晚的标定计划开始火力支援了。

  “应该问题不大吧,如果按照白天的模式进攻,不管白天黑夜都是送死啊。”尤勇表示了自己的不解。

  他的话提醒了扬宗天,这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像尤勇所说的,沿着白天的路线再攻击一次能有什么结果呢?他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两个,一个就是敌军指挥官脑子被门夹了,另外一个就是这次夜间进攻只是一个幌子。相信第一个解释显然是有点自欺欺人的,虽说军事历史上不乏这样的傻瓜,但是这些傻瓜之所以变成傻瓜,都是因为选择了自己的第一个解释。

  “全员战备!”扬宗天在无线电里大声命令各排人员,同时转向尤勇:“我觉得这是佯攻,你赶快到你的阵地上去。注意观察敌军的进攻位置。”

  仿佛为了证实扬宗天的话,西侧尤勇的阵地上突然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比刚才更加密集的枪声随之就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