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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突击


山狗羡慕地看着还有水喝的弟兄,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巴。要是在今天以前,有谁给他说自己会在树林里被渴死,他一定会当成笑话听,可是现在,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渴死了。

他们从傍晚就开始行军,中间只休息了一个小时不到,就在半路上,他才发现自己一起开始就可劲喝水的决定是那么的愚蠢,山里不像小说里写的,随时随地都有甘甜的泉水可以奢侈的。他觉得身上的装备越来越沉——每个士兵包括士官都携带一份除了10斤标准装备之外的额外弹药和补给,差不多就是20斤的负荷——这还不包括那支1米长的步枪,以及240发子弹和4枚木柄手榴弹。

拿着指北针的扬宗天此时也正在对自己的英明决定感到欣慰——就像他最担心的那样,行军时间比那些参谋们预计的长了很多。显然那些参谋是不知道每个人都携带额外的饮水和弹药在山地行军是有多么的困难。在那些喝着热茶,睡着干净软床的家伙眼里,8公里不过就是抬抬脚的事情。而实际上,因为前期侦查的不足,队伍在绕开一座断桥之后整个的行军路线长达15公里——几乎是猪一样的参谋们预计的一倍。

天气闷热,一些没有经验的士兵的水壶已经空了,这些人大口大口的饮水,然后大量的出汗,白白浪费了宝贵的饮水。而等他们好不容易到了出发的位置,却发现原定要来协同进攻的2连3连的两个排根本就没有跟上来,电台里说2连完全迷路了,而3连到现在都没有出发!也就是说,自己要带着这一百多号人单独进攻了。

期间唯一的好消息是,师部加强给自己的一个机枪小组和一个迫击炮小组以及一个不知道怎么凑起来的工兵小队居然按时到了出发阵地,扬宗天发现这个带队的年轻人还是一个从士官战场提拔起来的少尉军官。

“你叫什么名字?”杨宗天友善得拍着这人的肩膀问道。

“我叫胡为军,长官!”这个火线提拔的少尉立正回答道。少尉的体力看起来很好,丝毫没有一点脱水或者脱力的迹象,他和同行的那个师部工兵营的胖子士官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带的这个三十人不到的小队虽然晚出发,却额外携带了20多发迫击炮弹和一千多发机枪弹,这让杨宗天和老赵等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不过尽管多了一门迫击炮和很多弹药,杨宗天却不打算全部用上。这次攻击中,行动的快速才是关键,火力的强弱反而不太重要。掩护火力的持续性也是他需要考虑的:如果援军没法按时到达——从现在的情况看几乎是即成事实了,他还要留一点手段作为应对敌人反击的防御资本。

时间很快到了拂晓的4点多,扬宗天带着老赵挨个和第一波上去的几十个人握了手,检查了每个突击者的装备,帮他们扔掉不必要的累赘,最后老赵给每个人单独发了一根牛肉干和几颗糖。

看着这些年轻人混合着兴奋和恐惧的表情,扬宗天似乎看到了当年才到本州岛的自己。自己参加第一次突击的样子,可能现在只有老赵和张大胡子知道了吧,其他的人,大多都在那个地震频频的岛国埋骨了。

山狗被安排在了第一梯队,他是家里的第三个儿子。家里在等他熬完了义务教育强制规定的学时之后,飞快地把他塞到了部队里面——他没有完成职业技术教育课程,没法去大厂里上班,而家里日渐衰微的小农具作坊已经不需要人了。他的大哥3年前死在了北边的某个地方,据说自己的连长当时也在那里,不过他一直没有机会问。

他仔细的检查着自己的步枪,他喜欢枪,以前在村里就老是逃课跟着自己的舅舅们去打猎。军队的枪就是比老家的火铳好,这枪打得又远又准,他可以用自己的枪打到一里半之外的兔子。只是这么好的枪却好像有点入不了连长的法眼,他的连长觉得这种单发步枪枪太长太重了。

将不需要的装备捆在一起交给留守的战友,自己带上步枪,刺刀,4盒子弹和4个手榴弹,他也快速的加入了第一梯队的行进队列。他们要继续前进一小段距离,在那里可以快速的上到山脊。这个决定是杨连长刚刚下达的,因为地图不准确,战场的很多细节只能在现场由军官们调度。不过幸运的是临走的时候他总算要到了一点水喝,清凉的白水很好的缓解了他的焦躁,不然待会要是挂了,就得当渴死鬼了。

山狗喝水出发的当儿,扬宗天正在安排最后一挺机枪的位置,他本想和胡为军对表的,却发现这个少尉没有手表,于是把老赵的征用了。他需要这个少尉在这里指挥压制火力。

忙完这些时间已经是凌晨4点49分,按照计划,还有一分钟,180毫米的重炮就要招呼到这里了。他这个时候胃里一紧,突然想到要是敌人发现了自己这个出发阵地,来一次炮兵急速射他该怎么办?——不要什么大口径的,就是对面装备的82毫米的迫击炮就够这伙人鸟兽散了。如果遇上更糟的情况,山上的敌人已经设好了陷阱等着他们怎么办?虽说自己是5年的老兵,但是指挥一个连队实际参战还是第一次,如果这些自己带的弟兄被自己送入了死亡陷阱怎么办?这些问题突然搞得他心烦意乱,胸中隐隐作呕。

不过想归想,当第一发带着降落伞的照明弹照耀整个山头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把所有的犹豫和紧张以及恐惧抛在了脑后。扬宗天把自己父亲送的家族徽章和妹妹做的锡扣花别在胸前,大步流星的在等待出发的几个掩体附近走动着,安抚鼓励着将要跟随自己上去拼命的兄弟——同时也安抚着自己。

这一次师部的参谋还算说话算话,扬宗天躲在坑里数出了整整38发炮弹的声音——可能有两枚哑弹,这4门珍贵的重炮在飞速打完一个基数的十发炮弹之后,毫不迟疑地悄悄地转移了自己的阵地和目标。

从望远镜里面看去,现在整个山头都笼罩在了淡淡的烟雾之中。

没有呼哨,也没有大声的喊叫,扬宗天抓起自己的短枪,带着自己选出来的兄弟开始沿着山脊奔快速奔跑了起来。

没有枪声,山头上的敌人似乎被头一阵的炮击给打蒙了——扬宗天一反常态的战术安排也起了点效果,在洋鬼子的眼里,帝国的士兵冲锋之前必然伴有嘹亮的口号。太阳正在从天边释放出自己的光芒,再过半小时,当太阳出来的时候,这个山脊就完全暴露在人的视力范围之内了。

“快快快!”扬宗天低声催促着踉踉跄跄端着步枪和刺刀的士兵们。他走在队伍中间靠前的位置,一边收拢着走散或者跌倒的士兵,一边抽空观察两眼山头。就在他们跑到一半的时候,敌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只见山上枪口的火光一闪,一发照明弹升了起来,接着就传来了稀稀拉拉的枪声。

山狗的脚下一软,跪在草里呕吐了起来,照明弹映射下的地面清晰可见自己的呕吐的牛肉干。刚才,出发前上刺刀的时候帮自己固定手榴弹的兄弟的脑浆就爆在了自己的上半身,他十分确定有一部分脑浆进了自己的嘴,一股子的咸腥味儿狠狠刺激了他的神经。

几秒钟之前,就在他们冲到一半的时候,山头上的机枪开始响了起来,第一次长点射之后,迫击炮弹也开始在很远的地方炸开了。几个胆子小的新兵很快就开始找地方躲,但是光秃秃的山脊显然不是一个躲人的好地方,那些慢下来的兄弟很快就被敌人借着照明弹一一点名了。而就在他呆呆地看着身边的兄弟脑袋不幸被7。62毫米的机枪子弹爆开之后,另外两个想找地方躲一躲的人也爆着血花倒下了。

“快起来,赶快冲,停下来等死吗!?”连长拿着头盔怒吼着,靴子狠狠地踢在了山狗的屁股上,山狗疼得嗷嗷直叫,他在地上滚爬着,也不管自己的手上沾了刚才的呕吐物和血肉残渣,抓起自己的头盔,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再次加入了冲击的队列。

山上的火力逐渐猛烈,不过杨宗云安排的迫击炮已经在胡为军的指挥下开始用高爆弹不慌不忙地进行压制了——这些位置已经先做了标定,在胡为军的指挥下打起来准头还算可以。而敌人这边的迫击炮小组显然比较慌乱,没想到敌人的冲击速度很快,头几发都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刚才第一轮机枪之后,自己这边开始有了伤亡。士兵们的表现总体还算可以,在踢了几个被吓趴士兵的屁股之后,整个突击排还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冲了上去。

此时天色开始放亮,迫击炮之后,胡为军指挥的那挺重机枪突然开始吼叫,对方没想到杨宗云的机枪现在才开始发威,刚刚因为被迫击炮轰击而转移了阵地的机枪组转眼间又被压制了下去。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虽说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但是主要的冲击队伍没有被打散——对面指挥的多半是来自欧洲的志愿兵,这些人在机枪被压制的时候很容易陷入被动。

要是在训练中,这个山脊不到10分钟就能冲上去,不过现在的成绩也差不多,在冲得越快中弹机会越小的理念之下(这是扬宗天一开始就反复灌输的),头一排的十多个人很快接近了敌人的第一批堑壕,而此时敌人的机枪连一个弹带都还没有打完。扬宗天自己隐约已经看到了堑壕里有点惊慌失措的敌军,他操起自己的卡宾枪对着一个晃动的人影胡乱打了两发,然后带头丢出了木柄手榴弹。

在连长和士官们的带领下,更多的新兵进入了作战状态。他们就像训练中一样,也不再管那些飞驰的子弹和四处炸响的迫击炮以及手榴弹,而是嗷嗷喊叫着,跟着扬宗天一起投弹,隐蔽,冲刺,射击,最后刺刀见红地开始一个个的清理敌人的散兵坑,堑壕以及帐篷。

山狗也在这批人之中,他现在已经忘了刚才自己的惊恐和狼狈。他觉得原来那些人高马大的黄头发红头发洋人也不过如此:刚才他用刺刀结果了一个被手榴弹炸伤了腿的洋鬼子士兵,三棱刺在破开这个人的胸膛的时候似乎遇到了肋骨,他捅了两次才捅进去,对方徒劳地想用赤手阻止自己的命运,但是被血沫儿填满的喉咙里只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咕噜声,然后扭头死掉了。

山头就像侦查结果一样,是一大块平地。平地上稀稀拉拉的散落着敌人的帐篷,还有一些堑壕和散兵坑,现在他们几个人一组,用各种办法清理着里面的敌人,大部分的敌人已经被冲垮或者打蒙了,反抗越来越少。

山狗杀得兴起,于是抛开自己的队友,一个人对着最里面的一个大帐篷扔了一颗手榴弹,然后冲了过去。他觉得大帐篷肯定是指挥部什么的,有大官,要是能抓住一两个大官,那就发达了,一定能领不少的赏。

不过冲进去的山狗只看见了一个奄奄一息的,戴着眼镜的敌军。这人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他的眼镜已经碎了,一支手臂流着血——可能就是被自己刚刚丢的手榴弹弄的。

“缴枪不杀!”山狗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吼道,比划了一下手里的步枪和刺刀。这句洋话还是老赵教的,从奇怪的发音来看,老赵保不定也是和别人学的。

对面的年轻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做出什么动作,血糊糊的眼睛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缴枪不杀!”山狗又吼了一声,沾着鲜血的刺刀几乎抵上了对方的胸口。他已经决定,如果对面再不回答或者投降就捅过去。

但是回答他的却是这个血淋淋的年轻人笑,这是没有发出声音的笑,让人心里发毛。最后敌人终于笑出了声音——就像刚才自己杀死的人一样,是一种在喉咙里的轰鸣。

伴着笑声,一个椭圆形的东西滚在了地上,等山狗反应过来这是叛军手榴弹的时候已经晚了。红光一闪,山狗被炸得飞了起来,胸口就像被人用大锤敲了一下剧痛无比,而随后他更是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喊不出来了:手榴弹是预制破片的,在胸口爆炸使得产生的破片大部分都飞进了他的胸膛,继而切开了他的胸腔和气管,绞烂了他的肺叶。大股的血液正涌上喉头,堵塞了自己呼吸和喊叫的通路,他无法发出声音,也无法移动,更无法呼吸。很快,永恒的黑暗就笼罩了他。

半小时之后,当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山头的阵地已经被占据。当胡为军喜滋滋的拿着一块从死人手上取下来的表,随着最后一批人上来的时候。扬宗天已经一屁股坐在了一块还沾着血的石头上。他接过老赵扔来的香烟,哆嗦着点燃了,一言不发的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