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罗沙带着有些埋怨的表情离开姚家，江文天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小子的怨气不小啊。”r
“谁叫我们在他面前没有把话说清楚呢，”姚士成来到他的身后，淡淡地说，“他现在这样不过是在服从命令而已，我们欠着他许多解释，他是口服心不服啊。”r
江文天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和他说清楚吗，实在是没有办法，公安局连续出现了三个特务，我现在都有点草木皆兵了，不然我也不会把李雷安排在你这里。说实话，我正在考虑告诉罗沙一些事情，不过至少要等李雷的事情解决之后再说。”r
“说到李雷，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刚才被你一打岔，忘了。”姚士成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江文天，“你看看这个。”r
江文天打开信封，慢慢看了起来，不一会，眉头便皱了起来。肖冰觉得奇怪，也凑了上去，渐渐地，她也皱起了眉头。江文天一看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r
“北京那边的同志寄来的绝密文件，今天下午才到的，我下午就是特意出去取这个的。黄富文的话，李雷可以不相信，但是这个，李雷没有不相信的理由。”r
肖冰拿过来又看了一遍，点头道：“他现在有就开始动摇了，看了这个，不怕他不和我们合作了。事不宜迟，我一会就把东西送进去。”r
听到开门声，李雷轻轻地眯起眼睛，待看清楚来人之后，又闭上了眼睛，把头靠在墙上，歪在那里假寐。肖冰推门进去，看了一眼李雷，笑了笑，把手里的餐盘放在地上，推推他：“不要装睡了，起来吃点东西吧，已经两天不吃不喝，受的了吗？”在进来之前，肖冰已经在外面观察半天了，她不仅知道李雷没有睡着，还知道他现在这样是故意躲着自己。r
李雷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地上的食物，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不饿。”然后又闭上了眼睛。r
“不饿？”肖冰挑挑眉，“我不信，你想以此自杀殉国么？饿死可是最痛苦的自杀的方式，以你的个性应该不会。再说，如果你真想死，就不会等到现在。尤其是今天，当你知道一个事实之后，你就更不会死。”r
“事实？是黄富文对我说的那些话吗？”李雷终于睁开了眼睛，“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叛徒说的话吗？也许他在你们面前为了保命是说出了一些事实，可能今天下午他在我面前说的话，也是你们让他说的，为什么我要相信你们编造的谎言？”r
“你还认为我们是在骗你？”r
“一个人在我的面前对于同一件事说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经过，每一次都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这是事实。你说，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相信他？他可以被戴笠逼迫，也同样可以被你们逼迫。”r
肖冰听了他的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们？”r
李雷没有说话。r
肖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继续道：“其实黄富文今天并没有把话说完，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没想到你居然那么冲动，甚至动了杀心。当然你这种想法我可以理解，当初你进入军统，进入保密局，不就是因为这个吗？只可惜你当初得到的是一个假象，错把仇人当恩人，为他们干了那么久，你想不清楚也是应该的。”r
李雷冷笑一阵道：“军统是我的仇人，难道你们就不是我的仇人了吗？”r
肖冰顿了顿，突然问道：“你认得你父亲的笔迹吗？”r
李雷点点头：“当然，虽然我和我爸相处的时间不长，抗战八年我都在英国，但是我们之间的联系从来都没有断过。我爸很传统，不喜欢用电话，所以经常给我写信。刚开始是一个月一封，后来国内战事吃紧，交通不便，大概三个月才能收到一封；四三年一年我都没有收到信，我只有打电话，父亲说他写了，可是我没收到。我说要回去，他一直不让，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可是当时觉得他是瞎操心，和他大吵一架，一时任性，就再没有往家打电话。没想到半年以后，我收到黄富文寄来的那封电报，我父亲被人暗杀了。”说着说着，李雷不由自主地红了眼圈，“我真后悔当时没有和家里保持联系，半年啊，我从来都没有和他们说过一句话，也许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r
肖冰听到此处也有些动容，她知道李雷其实并不是一个如他外表一样冷漠的人，只是他把自己内心的仇恨压得太深，这是他的心结。当然这个心结最好还是由他自己解开，可是时间问题是眼下最大的难题，肖冰考虑再三，还是觉得再给李雷加个催化剂。她掏出手绢递给李雷，这次李雷没有拒绝，接了过来，擦擦眼睛。r
“你真以为你父亲给你的信是因为交通问题才没有收到的吗？”看到李雷渐渐平静下来，肖冰才敢再问。r
李雷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r
“本来这些话应该让黄富文来告诉你，但是由于你今天早上的行为，他不敢再来见你，所以委托我来告诉你。”肖冰轻咳一声，继续道，“据黄富文对我们的交代，你父亲李得飞在1943年一共给你写了10封信，甚至在他死前的一个月还给你写了一封信，可是这些信件你都没有收到，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交通问题，根本原因是在这些信中，你父亲向你透露了他的思想，军统看到了非常不满，因此扣押了这些书信。”r
“笑话，我爸给我的信军统怎么会看到？”r
“你别忘了那个黄富文，他可是你父亲的副官，收发信件自然都是由他在处理，他又是军统的老牌特工，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并不难。”肖冰平静地说。看到李雷脸色微变，肖冰赶紧补充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非常痛恨那个黄富文，大概连杀他的心都有，可是我要提醒你的是，黄富文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也许他并不想把你父亲杀了，但是他身后的老板容不得你父亲，他不过是个执行者而已。”r
“可我父亲对他并不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r
“也许是因为信仰，也许是胆小，黄富文有个最大的弱点----他的家人，据我们了解，他的妻子和孩子现在仍然住在乡下，而且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们抓住他以后，他还算配合，很主动地交代了问题，我们考虑到他的表现，曾经想把他的家人接来和他团圆，没想到他却再三要求保密，他一直等待着我们释放他的那一天。他这个弱点也同样被军统利用了，受到威胁，他不得不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包括骗你回来，让你进入军统。”r
“照你这么说，我不但不应该恨他，反而还应该可怜他、同情他，是吗？”r
“我并没有这样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谁才是你的敌人；更何况现在国内形势如何你不是不知道，共产党是深得人心，就凭你们几个人和一些军火，就想翻天覆地，简直是痴人说梦。相处了这么久，我们也算有些情谊，你虽然嘴上总是说可以为党国殉国，可是我知道你并不想死，何况就算你死了，到了地下，知道了真相，不会觉得不值吗。古语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如何选择。”r
李雷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r
肖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信，放在他腿上：“你说你认得你父亲的字迹，那你可以看看这封信，这是他在1941年给我们组织上写的，实际上可以说是一封入党申请书。幸好那个时候军统还没有怀疑你父亲，所以才有了这封信。这是我们组织的绝密文件，按理说不应该让外人看的。但是我们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为了让你了解事实，我们还是把它拿出来了。你自己看吧，我出去了。”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走出了房间。r
李雷盯着那个信封，上面写着“绝密”，拿过来，翻转着，半天没有打开。等了好久，他终于叹了口气，下定决心一般地打开信封，展开书信，果然是父亲的笔迹，这让他激动不已，于是他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r
李雷读信的时候，肖冰并没有离开，她一直站在门外，当看到李雷读完书信流下悲伤的眼泪时，她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心里既难过又安慰，她知道李雷现在是真正接受了真相，可是这个真相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肖冰担心的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走出这个阴影。看到李雷把信搭到自己脸上的时候，肖冰听到了细细的哭声，他也哭了。也许应该让他静一静了，这样想着，肖冰转身准备离开，还没等她迈出步子，就听见里面传来李雷的声音：“进来吧，我有话和你说。”r
肖冰心里一阵激动，来不及细想，深吸一口气，镇定地推开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