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行，我不相信组织会制定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冒险计划。”看见陈子凯默默低头不语，湘月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不是组织的决定吧，这是你自己的计划吧。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r
陈子凯叹了一口气，悠悠地道来：“自从知道郑有才在制定云城潜伏特务名单之后，我一直在考虑怎样才能让你拿到它，可是你一直没有得手。我也知道你不可能成功了，他们虽然没有怀疑你，但也没有完全信任你。现在这里马上也要解放，潜伏敌人也要做出发准备了，既然你不能查出名单内容，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也进入这个名单。”r
“你是说让我和他们一起潜伏？”r
“对，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了解他们的情况，掌握他们所有的计划，彻底摧毁这个组织。”r
“可是他们现在并不是完全信任我？”r
“所以今天晚上的行动就是为了让你得到郑有才完全的信任。”陈子凯认真地看着她，“如果没有异常，你在车上的位置应该是郑有才身边，到时候我会直接向郑有才开枪，你必须一枪把我击毙，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你应该知道，郑有才外出的时候不会带枪，尤其是今晚的情况，所以只有你有机会。你还必须当着他的面把我的身份供出来。”r
湘月听完，呆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一片混沌。过了好一会，才喊道：“不！这个行动我没法参加，没法执行。你是我的长辈，我的父亲被特务杀害，妈妈又死得早，你把我带大，教我本事，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让我对你下手，我下不去。”r
“你必须做。”陈子凯吼道。r
“为什么，为什么。”湘月忍不住哭了起来，“还有许多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进入那个名单。为什么非要采取这种极端的办法，为什么非要付出生命？”r
“因为我们没时间了。”陈子凯从椅子上站起来，按住湘月的肩膀，试图让她平静下来，也仿佛在她的肩上压了一个重担，“这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出的一个办法，也是牺牲代价最小的一个办法。如果我一个人的牺牲能够换取特务未来的计划，那么我的牺牲就是值得的，因为它能够挽救更多人的生命，我们为什么不做？”r
“这只是你一个人的假设，万一你牺牲了，行动成功了，他们还是不信任我怎么办？或者他们不把我安排到那个名单怎么办？那么你就是白牺牲白送死。”r
“这个我想过了，我死了之后，这里的同志就会对你展开追杀，这里对你就危险了。郑有才有个弱点，讲义气、知恩图报，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会不管你的。到时候你以安全为借口向他提出潜伏请求，他一定会答应的。何况自从你加入司令部，表现一直不错，我相信他一定需要你这样的人才。”r
“我如果主动提出这样的请求，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吗？”r
陈子凯想了想，说：“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我也早就想过。所以事情之后，你会遇到几次袭击，可能还要受点皮肉之苦。我会让他感觉到你已经无法在这里立足了，这样他就不得不想办法让你离开。这时候，你主动请缨，他肯定会批准，甚至会主动向你提出这个安排。因为他相信你，你是他的恩人。”r
湘月一边听着他的计划，一边哭着喊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选中我，你明知道我下不了手的。”r
“因为只有你才能接近那个名单，只有你才能进入他们的计划，没有人能够帮助你，只有你。为了你爸和那么多死去的同志，你必须答应，你没有选择。”r
湘月愣住了：“这和20年前的事情有关系吗？”r
陈子凯点点头：“据我们另外一个地下同志提供了情报，这个潜伏计划是保密局制定的，但由于人手不够，不得已向司令部要人，所以郑有才才掌握了这份名单，布置人手。这个同志就是在保密局工作，他说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要和一个代号为‘二叔’的人取得联系，而这个人应该就隐藏在我党内部，是个内奸，但是谁，不知道。可根据我掌握的情况，这个人应该是叛变过去的，而他叛变的时间和地点居然和当初发生的事情非常的吻合，所以我怀疑他就是当初告发你父亲他们的人。”r
“那万一他不是呢？”r
“就算他不是当初那个人，他潜伏在我党内部，试图进行破坏，就是组织的毒瘤，我们应该而且必须把他抓住。你现在应该知道自己的任务了吧，不仅要查明他们潜伏的主要目的，更重要的是查到这个神秘的‘二叔’，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个任务很艰巨，今天晚上的行动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而已，我不希望今天晚上就彻底失败。”r
湘月咬着牙站了起来，正色道：“保证完成任务。”r
陈子凯终于满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突然嗓子里好象被什么卡住了，不得已一阵猛咳，湘月赶紧站起来，帮他轻轻地拍拍背，担心地问道：“你怎么咳得这么厉害？”r
陈子凯摆摆手，缓了缓，说：“不用了，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就好。”r
“那怎么行，你都这样了。等着，我去找医生。”湘月说着就要跑出去。r
“不用。”陈子凯拒绝道，湘月却是充耳不闻，脚步停在房门口，抬手准备开门，突然后面一声厉喝，“肖冰同志。”r
听到这样的称呼，湘月停下了脚步。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呼唤，自从来到上海，她的名字就变成陈湘月，大家都喊她湘月，包括她的母亲，有10年了吧。但她永远不会忘记她真正的名字，还有她亲生父亲的名字-----肖与仁。r
噙着泪水，湘月慢慢地转过身，咬着唇，看着陈子凯。r
陈子凯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拉着她回到椅子上坐下：“其实我早就有了病，有了一两年，为了不让你担心，我没告诉你。今年下半年，我觉得自己实在撑不住了，所以才制定了这个计划。革命虽然很快就会成功，可惜我是看不见了。我现在只希望用我最后的一点时间为组织做上最后的事情，不然我死不瞑目。”r
湘月脸上显出悲戚之色，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像下定决心似的从衣服里掏出手枪，扔在地上，哭着说：“我做不了。”r
陈子凯突然从地上捡起手枪，顶住自己的脑门，大声吼道：“如果你做不到，现在我就自己嘣了自己。”r
“叔叔。”湘月一屈膝，朝他跪了下来。r
陈子凯将她扶了起来，柔声而严肃地说道：“我知道，如果我现在去医院，我可以找最好的医生，吃最好的药，舒舒服服地走到岁月的尽头，也许还能多活两天。可这样对我说是不值得的，我有许多事情没做，我怎么可以在医院安心躺着呢。既然都是等死，还不如做最后一件我能做的事，这样我才没有遗憾。希望你成全我。”说着，把手枪重新放在湘月的手里。r
湘月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问道：“你……你走了以后，我和谁联系？”r
“等到事情平静之后，你去找阿亮，我把联系人、联系方式都放到他那里了。如果你能在云城潜伏，最好把他带上，联系的事情让他去做，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和联络人见面，当然你也有个紧急联络地点，你可以自己去。阿亮的公开身份是你父亲的徒弟，因为脑子有点问题，你不得不把他带到身边，别人问起你就这么说。”r
“是。”r
接下来的事情对湘月无疑是顺利的，陈子凯的死使湘月遭到了追杀，为了保护湘月，郑有才派人冒充共产党“暗杀”了她，烧毁所有资料，派她潜伏到了云城。r
------回忆结束------r
湘月叹了口气，扭亮桌上的台灯，忽然看见桌上竟然横着一张纸条，她吓了一跳，赶快检查窗户，果然有被打开的痕迹，刚才睡得太死，竟然没有发现。r
打开纸条，上面就四个字：家里来人。r
字迹她认得，李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