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营屯,食杂店老板刚给许朔讲完张三瞎子眼睛失明的来龙去脉,儿子就忽然跑进屋里告诉他,张三瞎子又一次发起了疯,甚至还跑进了猫耳山。许朔一听也不由得着了急,虽说实际上素不相识,毕竟自己是谎称张三瞎子的故人之后来寻访的,如果张三瞎子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就再也没有理由呆在东营屯了。淘宝大业也将就此宣告失败。当时就想出去帮忙寻人,食杂店老板虽然爱财,但也是热心肠,说小伙子你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是想帮忙,人家不认识你还不一定用你呢。这样,俺关上门,陪你一起去,也算是给你引见一下,村长他们对外人可是有着很大的戒心。真说茬了,说不定当时就赶你走呢。r
许朔一想也是,等老板关上店门就一起向村后的山脚处走去,出了门才注意到,日头已经西斜。原来听食杂店老板讲故事竟讲了一个下午。许朔不由得苦笑,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变得不务正业了。如果吃过午饭就去见张三瞎子,说不定现在都已经淘到宝贝打道回府了。r
路过一间土坯房,老板指着对许朔说,“看见那个房子吗?那就是原来的小学,现在有了新的小学校,这里就废弃不用了,张先生原来就一直住在那里面。疯了以后本想给他找个好点的房子住,可他只要离了这个房子就大吵大闹,没办法只好让他接着住下了,村里人自发的供吃供喝,每次他闹的时候村里也会派人看护着,就是几个月前吧,张先生忽然清醒了一阵子,不胡言乱语了,也不疯跑疯闹了,村里才临时撤掉了看护的人。谁想到今天就又出了事。”r
两个人正往前走着,就见前面哄哄嚷嚷的过来一帮人,中间有两个粗壮的小伙子抬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老人眼睛紧闭着,看样子是晕过去了。食杂店老板忙拉了许朔一把,“看来没什么事,给追上了。那个晕着的老人就是张先生。俺先把村长给你介绍介绍,你可别乱说话,这东营屯可就属他最有威望了,一句话就能让你哪来的回哪去。”说着把许朔引到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汉面前。给许朔介绍,“这就是俺们东营屯的村长。”r
村长皱了皱眉,冷着脸对老板说,“这是谁啊?不是告诉过你吗?开食杂店就好好的开,别总招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那年那些收购的人就是你弄回来的,结果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我给你背黑锅。赶紧的,让他离开东营屯,尤其不准接近猫耳山。”r
许朔一听就要反驳,无奈食杂店老板早就有言在先,叫自己别乱说话。更加上自己的淘金大业不能为了逞口舌之快而功亏一篑,只得忍住气,先听听食杂店老板怎么说。老板显得多少有些尴尬,却也只能连忙陪着笑脸对村长解释,“这次您可误会了,这位是许老弟,我看得出来不是坏人,他是专门来探望张先生的,是张先生故人的后代,您看,张先生为了我们东营屯都变成这样了,几十年也没个亲人来看望过他。人家大老远的来了,总得给个机会见见吧。再说俺的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别总提了呗。以后俺保证不再带那样的人进村了行不?”r
村长仔细的打量着许朔,眼神里明显透出了不信任,不过给食杂店的老板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小伙子,我不管你是张先生的亲戚也好,朋友也罢,张先生给我们东营屯教了几十年书,可以算是对我们东营屯有大恩,既然你来看他,可以留几天,不过有两条规矩你要记牢了,第一,张先生已经疯了,不管他对你怎么样你都要让着,绝对不能伤害他。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决不能进入猫耳山,一步都不准,如果你进了,不管生死都与我们东营屯没一点关系。明白了吗?”r
“村长您尽管放心,我都记住了。”许朔虽说恨得牙根痒痒,却也只能忍气吞声,毕竟自己的事业重要,再说听过食杂店老板讲过的故事,鬼才愿意进你们这个猫耳山呢。谁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妖魔鬼怪。我许朔虽说胆子不小,可也从没准备和那些东西来次亲密接触。“村长,我保证决不进猫耳山一步,来的时候也听说过那里面的传说了,我哪有那个胆量啊。”r
村长听许朔这么说,似乎多少也对许朔有点相信了,点点头“那就好,我这也是为你好,猫耳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就算我都不敢走得太深。尤其是在这大冬天,山里的野物都难找到吃的,别看你人高马大,真要遇见都不够那些野物的一顿饭。至于其他的危险你也没必要知道了,知道太多了,对你没好处。”r
许朔觉得一阵好笑,这不是老电影里的词吗?说完你知道的太多了,就该开枪了。不过他在村长面前也不敢太放肆,只好强忍着笑。“你这就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你张叔叔家,今晚正好看护他的人有急事,你既然是他的故人之后,就烦劳你一下帮忙照看他一晚上吧。”许朔听完差点没晕过去,运气啊,从头到尾就没一件事能算不倒霉的,从坐上大客车的那一刻开始仿佛霉运就接踵而至了,先是做了个倒霉的梦被个老头用棉花打了一顿,好不容易到了东营屯,张三瞎子又倒霉的开始发疯,为什么自己没来的时候他不疯呢?难道真的是自己的运气造成的?辛辛苦苦编个谎话吧,又得为这个素不相识的张叔叔看守一宿。哎,许朔叹一声,又想起了自己那句名言,如果不倒霉,那真是走了大运了。r
村长看许朔表情怪异,安慰他道:“不用怕,只是看护一晚上,而且张先生虽然疯,顶多也就是爱胡言乱语几句,怎么也是教书的先生呢,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不过你可要记住了我说的那两条规矩,不进猫耳山我能相信,第一条就看你自己了,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可不能言而无信。”食杂店老板也在一边打着圆场,“对对,还是村长说的对,你怎么说也是张先生的后辈呢,看护他也是应该的,你等着啊,俺这就回去拿你的包来。给你带够吃的喝的,晚上要是害怕了就喝点酒,还能壮胆。。。”村长看他说的不着边,狠狠瞪了他一眼,“还啰嗦什么,该干嘛就干嘛去,赶紧去拿!”r
食杂店老板一声也不敢吭,一溜小跑着回去拿许朔的东西了。r
说着话已经来到了张三瞎子的房门口了,屋里屋外还是围着许多人,看得出都很关心张三瞎子的情况,村长带着许朔走进来,人们都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村长看看许朔,说,“这位许老弟是张先生老朋友的后代,是这么多年第一个来看望张先生的人,你们大家都散了吧,我和他说过了,今天晚上就让他来看护张先生了。”然后转头问刚从屋里出来的一个年轻人,“张先生还是没醒吗?”r
“没醒呢,村长你的手太重了,晕到现在了。”年轻人回答,村长尴尬的冲许朔笑笑,“没办法,张先生疯起来力气太大了,我们好几个人都压不住,只好把他打晕了才能带回来,差点就跑进猫耳山深处去了,要是真进去了,凭我们这几个人还真不敢进去找他。”说着又伸手在许朔的肩头拍了拍,“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看他这样子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你就安心的在这呆一晚上吧,屋里生了炉子,也冻不着你,柴禾就堆在边上。看住炉火别熄了就行。”然后转过身对围在外面的人大声说,“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别在这瞎掺和了,有许老弟在这看着,咱们也就能放心了。”r
“你进去吧,我们这就都回家了。”村长和许朔说完,转过身随着陆陆续续离开的人流走了,只剩下许朔自己站着院子里,看来这一晚上的罪是受定了。许朔暗想,听村长的话似乎张三瞎子疯起来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治住的,怎么他们就把自己一个人留下了呢?难道看自己膀大腰圆就觉得有这个实力,还是另有什么隐情?也可能是村长根本就没信任我许朔,想用这个方法试探自己。许朔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后面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些。随他去吧,反正自己除了淘古董可绝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说淘古董也不至于就让人家当了十恶不赦的人吧。正想着,食杂店的老板送来了许朔的包裹,许朔看见包裹鼓鼓囊囊的塞满了食物和矿泉水,还有两瓶散装的白酒,香烟,火柴。甚至连手电筒都带上了,心想你这老板还真是周到,看来真是存心让我在这打持久战了。我可没那个精力在这耗着,过了今晚就算是承认失败也绝对要打道回府了。这一趟折腾的心力交瘁,什么倒霉的事都遇上了,看来命运这东西还真是不服不行。r
许朔嘴里说着谢谢,随手把包裹背在肩上,食杂店老板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才压低了声音对许朔说,“许老弟,我看你人不坏,晚上可要多加些小心,张先生每次发疯之后都会晕一段时间,醒来他的屋里就会发生些怪事。晕得越久事情就越怪。村长这些人肯定是对你没什么好印象才让你守这第一夜,你不知道,以前张先生也闹过几次这样的事,弄得后来都没人敢守着了,只好就把他的屋门紧锁起来。任由他自己在屋子里闹。什么时候安静下来才敢派人进去收拾。今天他晕的时间可不短了,依我看比以前每一次都长。这大冬天的你又不能待在外面,不看守着村长那边又没法交代,我给你的包里装了不少的东西,也不知能不能用得上。哎,只能靠你自己了,千万小心啊!”说着一边摇头,一边走出了院子。r
许朔听完不由得一阵阵头大,倒霉的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难道自己的淘宝大业真的就此寿终正寝了?那岂不是还要回去过吃父母的日子,堂堂的七尺男儿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呢。想得许朔不由得有些无名火起,既然老天爷你要这么对我,那就来吧,倒要看看你还能让我许朔怎么倒霉。见外面天色已经擦黑,又刮起了刺骨的北风,许朔干脆推开门走进了屋里。r
本来天就快黑了,再加上东北早期的土坯房都是为了保暖设计,窗子开得很小,屋子里没有电,也没有任何灯盏。许朔进了屋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屋子里的黑暗,眨了眨眼睛才算看清屋子里的陈设,实在就像当初吴老板所说,家徒四壁,连个灶台都没有。只有连接着火炕的炉子给这间小屋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热量,丝毫改变不了屋子里那种阴冷的气氛。借着炉子里忽明忽暗的火光,许朔看见了一铺小炕上躺着的张三瞎子。r
张三瞎子瘦得如同皮包骨一般,脸上更是瘦的只剩下了皮,眼窝深深陷了下去。许朔乍看上去竟然感觉张三瞎子就像具骷髅,只有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口才能看出这是个活人。许朔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要守着这么一个人过一晚上,即便是胆子再大也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算了,还是别看了,再看一会恐怕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许朔背对着炕上的张三瞎子在火炉边坐了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了食杂店老板带来的食物和酒吃喝起来,心想,食杂店老板想得果然周到,这白酒既能壮胆又能暖身子,只可惜农家自酿的酒度数太高,喝不多一会就要醉过去了。r
许朔喝了少半瓶酒,头正开始发晕,忽然觉得屋子里的温度一下子就变得冰冷异常,刚加过柴的炉火迅速暗了下去,摇曳着,变成一种诡异的浅绿色,同时一只像骨架一样的手无声的搭在了自己肩头。许朔大吃一惊,酒也醒了,猛回头就看见一张毫无血色的瘦脸几乎贴在自己的脸上,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