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惊胆颤的李淮安看着三爷和六皇子眼神想斗,脚底抹油就溜回了后堂。
他想着三爷嗜血的表情,后怕的拍着胸口。师爷给他倒了水,他一咕噜就喝下了整整一壶,然后无力的滑坐到红木灵芝冒椅上,看着廊下换上的三爷的人,着急害怕得想死。
连能用的人都换走了,他怎样在案子上做手脚?
他觉得穷途末路了,快要死了,可天无绝人之路,晚上的时候,他收到了太子的八百里加急快信:三皇妃是自己人,她会协助你完成任务。
突然就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赶紧提笔,将甘支最近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的写了十八张纸。末了还着重强调了,三爷和六爷对叶柒柒的重视袒护。重点渲染了两人为了叶柒柒同时愿意放山猫走,连自己的前途性命都不顾的情意。
整封信要表达的其实就只有一个意思:要成事,必须从叶柒柒身上下手。
叶柒柒一回府就被叶母拉了过去,厚重的戒尺一下下的往她屁股上拍:“长本事了,待字闺中就敢和男人牵扯不清了,连宫里的教养嬷嬷也敢打晕了。叶柒柒,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看着动作挺狠,其实那‘啪啪’的也就听了个声,戒尺顶端都快翘上了天,落在实处的能有多少?
这力道,蚊子都拍不死。
可叶柒柒还是吱哇乱叫着往边上跑:“娘亲啊,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围着桌子追了叶柒柒十来圈硬是没追上,叶母也跑得累了。她喘着粗气停下来,一杯接一杯的喝茶。
叶柒柒讨巧,嬉皮笑脸的过去斟茶:“娘,你是我娘亲,能不能不跟别人一伙欺负我?你要真想让我学礼仪,等我和三爷一起捋清了粮草被劫一案就跟你学。等他们都走了,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顺过了气的叶母就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拉了叶柒柒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娘也没指望你成什么名门淑女,可三皇妃说得对,多学些不会有什么错,你现在这个样子,在家里还好,往后去了夫家,婆婆会嫌弃你的。”
叶柒柒心里伤感,她和三皇子前路晦暗,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夫家了吧。
就算三皇妃再不是个东西,只要人家还是三皇子的正室,她叶柒柒就绝不会和三皇子在一起。抛开这个顾虑不说,身份地位的差异也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皇帝怎么可能要一个县令家的女儿做儿媳妇。
或许,她穿越过来的使命就是帮助三爷夺天下吧。
她叶柒柒天煞孤星,红鸾星估摸着是一辈子都不会动了。
这样也好。
适才还明媚的笑变得苦涩,叶母看着也是心疼,她紧紧的捏了捏叶柒柒的手,叹着气劝:“柒柒,你就听娘亲一回,不管是三皇子还是六皇子,咱们都敬着重着好好的伺候着,其它的,咱们不要去想也不要去做,我们这样的配不上人家。”
叶柒柒依旧是低着头不说话,叶母就流出了泪来,她抬起叶柒柒美得动人的小脸,摩挲着和她年轻时七分相像的眉眼,呕心沥血的劝:“三皇子已经有了三皇妃那样的正妃,六皇子以后的正妃也一定不会比三皇妃差。
你这样的身份性格,三爷和六爷兴许回头就将你抛在了脑后。就算没有忘了你,你嫁过去也顶多就是个侍妾的身份。
柒柒,侍妾连丫头都不如啊,没有尊严没有地位主母细碎的一番折磨下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三皇妃那样的人,漂亮、尊贵,手腕厉害,心机深沉,和她共侍一夫你讨不上便宜。六皇子未来的正妃也绝对不会是懦弱的,你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干嘛要作践自己?”
叶柒柒就强笑着滚到了叶夫人怀里,压下心中的涩明媚的开口:“娘,你就放心吧,柒柒是不会去给别人当小妾的,死都不去。我现在和他们都只是兄弟,就像街上的大莽、二莽一样。”
“兄弟?”叶夫人想着传言以及自己看见的画面,满脸的不信:“兄弟有那样的?”
她指了指叶柒柒的嫣红小嘴,一脸的无奈:“女孩子要珍惜自己,那天的动静太大,虽说大家都被拦在外面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你和亚楠两个女孩子在三爷屋里,这话传出去终归是不好听。柒柒,听娘亲的,往后无论人前还是人后,都不要再和那些个贵人来往了。”
语气已经变得严厉,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叶柒柒明白,如果她答应了也还好,如果不答应,等着她的就是强制执行。
她最终还是点了头:“我不和他们亲近,可母亲也不能把我关在屋里。我依旧是男装打扮,街面上有事了,粮草案用我帮忙了,我还得去。”
叶夫人原本是不愿意,可看着叶柒柒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又想着有三皇妃和孙嬷嬷在要困住叶柒柒也不用她出面,于是便也松了口:“只要你瞎跑的事情让三皇妃抓不到把柄,娘亲自然不会与你为难。”
叶柒柒叹了口气,紧捏了母亲的手。
戌正的时候,挣扎了一下午的叶柒柒还是决定去见六皇子一面。让人等总是不好,就算决定了不来往,总也应该打声招呼。
她和亚楠避过众人准时的到了和六皇子约好的凉亭。六皇子还没有来,叶柒柒只好在里面焦急的等,而亚楠则隐在一旁放风。
如今的县令府,处处都是眼睛,哪双眼睛都带着好奇带着目的打探着叶柒柒的动向,她们不得不小心。
与此同时,收到了李淮安传信的三皇妃凤眼里划过狠戾。
她将信笺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随性的点了火,将那写满了阴谋和叶柒柒与她丈夫情意的纸放入盆中,亲眼看着它化为了黑色的灰烬。
最后一点火星也熄灭,空中就泛起了被她拖得又细又长的讽笑,那阴森的感觉,听得人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绿柳将火盆移出门外,医女小心翼翼的为她端了药来。
她昂头就将浓黑的药汁喝了下去,一把推开医女递过来的蜜饯,发狠的将手中的青瓷小药盅摔了个稀碎。
迎着医女害怕的战栗,郑嬉媛上前挑起了她圆润的下巴,眼中的阴狠显露无遗:“天花?区区皮疹竟让你诊治成了天花?你说这事要传出去了,你还能不能回宫里,你那才进了太医院的弟弟,还有没有立足之地?”
医女发抖的身子就抖得更厉害了,她下滑了身子卑微的匍匐在三皇妃脚下,连连哀求:“求主子饶命,若主子能饶过小的这一回,小的当牛做马报答主子。”
三皇妃就用脚尖重新挑起了她的下巴,脸上的笑越发的扩大:“主子?你的主子不是皇后娘娘吗?本妃成日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配了什么药你不是都要一一禀报的吗?就这次,你坚持要跟着来,不也是奉了皇后的命,要看清楚了本妃的作为?”
郑嬉媛的脚尖越抬越高,玉女上扬到极限的脖子就被拽的生生的疼,可她不敢有丝毫抗争,只越发卑微的求:“从现在开始,奴婢是主子的人,主子让我去死,奴婢也绝无二话。”
郑嬉媛凝眉看着医女的表情,而后,慢慢的将脚放了下来。她笑着从袖子里掏出来一颗黄豆大的朱红色药丸递到医女面前:“吃了它,我就信你。”
医女一看这药瞳孔就是一缩。‘悲酥清风’很好听的名字,却足以让人在吃下去的一瞬间就变成傀儡。
不为别的,只为这一会一寸寸酥化了人骨的毒无解,只能一月吃一回解药压制,断药两月,则骨头一寸寸碎裂,疼痛都不消说,恼人的是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个瘫软在床上,说不出话,做不了事,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废物,只能忍着痛卑微而苟且的活。
那中折磨,是她连都不敢去想的。
“怎么?不想吃?”
郑嬉媛就作势要收回拿药的手:“也没什么要紧,出了这样的纰漏,皇后姑母想必也不敢要你。”
话音未落,医女就一把抢过了拿药吃了下去,然后重新跪在郑嬉媛的脚下,恭敬叫道:“奴婢愿意为主子效劳。”
“这才乖。”
郑嬉媛将医女牵了起来,而后从头上拔下一根八宝翡翠菊花簪插在了医女的鬓边,笑道:“记住了,我郑嬉媛是这世上最美好和婉的女子,我有着最善良可爱的心地。无论是德行还是容工都堪母仪天下,所以,皇后和太子再问起我的作为,你知道该怎么回答。”
心里发憷的医女就点了点头:“奴婢明白,您在三爷身边的辛苦奴婢都看在眼里,你为着太子小产所受的罪奴婢也都知道,您才是最配得上太子殿下的人,皇后和太子答应封你为后的诺言,绝不能因为任何事情改变。”
郑嬉媛脸上的笑就明媚开来:“明白就好。”
恰巧绿柳回来,她将灰盆放在角落小声的在郑嬉媛耳边说了什么。郑嬉媛笑着的面容就飞扬了起来。
“走,咱们去看看。深更半夜和男人私会,可是浸猪笼的重罪,我倒要看看三爷这回要怎么护。”
叶柒柒可真够贴心,她正不知道该怎样将三爷和六爷同时牵扯进去,乱了他们的阵脚,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为李淮安的行动寻得契机就出了这样的事。
看来连老天都在站在她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