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陶烦躁地将画了一半的草图揉成一团丢在了一边,重新抽了张纸出来摆在桌面正中,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放在桌边的手机上瞄去,眼神幽暗莫名。
手机安静地静止在桌边,一上午了,动都没有动一下。
叶君陶猛地一闭眼,深呼吸一口,将视线从手机上挪开,专注在了图纸上。他脸色如常,握笔的手却越来越紧,终于,“啪”地一声,铅笔被折断了。
他静静地看着那支断笔,好一会,才将笔丢了开来,疲惫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邻座正在电脑上绘制电子图纸定稿的师兄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大声和设计室里的其他人笑道:“终于碰上这小子状态不好的时候了,咱们这些师兄师姐可得趁机会掰回面子了啊!”
另一个师兄笑骂地接口道:“得了吧!趁人之危得回来的面子,你好意思要,我可不好意思!”
“你这师兄当得,不去关心关心,还落井下石!”旁边的师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最先说话的那个师兄便举了双手做投降状,“好了好了!我现在去关心关心总行了吧?”说着,腿一蹬,椅子滑到了叶君陶身边,用肩膀蹭了蹭他,“小叶师弟,有什么烦心事说来听听?让师兄为你排忧解难!”
这个设计室里的都是师承同一个导师,叶君陶从大二开始就跟着他们一起做项目,他虽然个性冷淡了点,但年纪最小又好学谦逊,而且还有副讨喜的好皮囊,自然成了这些师兄师姐们关照和打趣的对象。
“肖师兄!”叶君陶睁开眼,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就是没睡好,有点累!”
这肖师兄不相信地挤了挤眼,“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只是没睡好?不是失恋了?”
叶君陶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握了拳,紧得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直跳,脸上却很平静地回视对方,“不是!”
肖师兄便收起了调侃的表情,认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注意劳逸结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叶君陶在提前本学科学习进度的同时还攻读另外两门学科的事,他们这些师兄师姐都是知道的,刚开始还免不了有些嫉妒和看笑话的心态,后来便成了佩服。
“我知道的!谢谢师兄!”叶君陶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重新挑了支铅笔出来,摆出了画图的姿势。
肖师兄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蹬着椅子滑回了自己的位置。
叶君陶画了没两笔,又看向了手机,看着看着,便咬牙切齿起来。
顾晨曦!你好样的!三天了!他不给她打电话,她就真的不打过来了!她和人相亲相到“相谈甚欢”,就不允许他吃醋一下了吗?和谁交朋友不好,非要和相亲对象交,难道她不知道这就代表着相亲成功,可以进一步交往了吗?他不过就是想提醒她别忘了相亲的初衷,别假戏真做了,就成了他怀疑她“水性杨花”了!他什么时候说过“水性杨花”这四个字了?!而且,要不是她一脱离他的视线,就开始对他若即若离的,他用得着一天一个电话的提醒她他的存在吗?
说到底,就是她不够在乎他!
叶君陶眼神陡然从暴躁转为幽怨,他怎么就这么自虐地喜欢上顾晨曦这个老女人了!不漂亮,不解风情,不够喜欢他,现在连哄他都不愿意了!
静止沉默的手机,说明了他被无视三天的事实。三天!想到这个数字,他的拳头又忍不住地捏紧了。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嗡嗡”地震动着在桌面上移动了一小点。
叶君陶瞬间丢开铅笔,抓过了手机,迫不及待地解锁,查看,然后皱着眉粗鲁地将那条让他白高兴一场的短信删除,隐忍地将手机摆在了桌子的最角落。
他这几天重复这一套动作不知道多少次了,心情更是大起大落地折腾得他疲惫不已。
不行!再这么下去,他真的要精分了!
叶君陶恶狠狠地瞪着手机看了一眼,终于抓过它站起了身,“我出去打个电话!”和师兄师姐们交代了一声,转身出了设计室。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连续拨号几次,得到的都是占线的提示,叶君陶握着手机的力道越来越重,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终于,在他抑郁地想摔掉手机,不管不顾地丢开项目,坐车马上回怀市时,电话通了。
“……”叶君陶呼吸一窒,似乎每次他生气,都是顾晨曦先服软哄他开心,这次轮到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电话那头也是静默一片,只有轻微的键盘敲击声传来,说明并非电话故障,而是对方不愿出声的事实。
他不说话,她也就不说?叶君陶忍不住重重喘息了一声,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顾晨曦!”想要骂她,吼她,表示自己的不满和愤怒的,话到了嘴边,却半句都吐不出来,只是又重重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顾晨曦!”
那头终于传来一声幽幽地叹息,“怎么了?”
怎么了?她冷暴力了他三天,现在还来问他怎么了?叶君陶恨得想咬她一口,全然无视了自己也三天没理她的事,又是重重地吸了口气,开口想要义正词严地控诉她,话到了嘴边却又变了调,沉沉的闷闷的带着无限委屈地说了三个字:“没什么……”
那头的顾晨曦完全没听出来他的委屈似的,淡淡地回道:“没什么我挂电话了,上班呢!”
叶君陶一口气差点又没喘上来,急急地出声阻止:“别挂!”
顾晨曦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微的悉索声,开门声,关门声,应该是她走出了办公室,然后才说道:“有事就说吧!”
“……”说吧?说什么?叶君陶脑子又是一阵乱,他有很多话想说的,但该先说什么呢?
他还在整理混乱的思绪,那头等待的顾晨曦却开始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捡重要的说行吗?”
叶君陶心里压抑的怒火因为她的不耐烦又开始翻涌起来,他死死地压制住了,满脑子的混乱反而因怒火变得清明了。
重要的?是了,他是被她的冷暴力折腾得快崩溃了,想哄她别再生气了,但却没有示弱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而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这次示弱,还没开始,就被她的不耐烦给击溃了。
叶君陶咬着牙,很想有骨气地挂了电话,手指在挂断的按钮上上下浮动了几次,还是挫败地移开了手指。要他再示弱,他是做不下去也不知道怎么做了,但又舍不得放弃这次机会,犹豫间抬头看到了对面墙上挂着的值班表,某件他记挂了快半个月的事,突然想起了,“你这周过来吗?”
“啊?什么?”顾晨曦有点没反应过来似的反问。
“你生日,说好一起过的!”叶君陶尽量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心却不由地纠了起来。
“……”顾晨曦久久地沉默着,他忍住不催促她,手心里却汗湿了。
“哎……”一声长长的叹息终于无奈地响起,“好!”
他顿时觉得所有的委屈都值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