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葺祖宅的事,堂伯堂叔本来是想尽量拖延的,但他们不送买木材的钱来,顾晨曦就不肯把给保姆家剩下的那几万元给齐了,不用她来催,保姆家的赖仔兄弟就天天上门盯着他们要钱了。
于是,顾晨曦到乡下的第四天,堂伯堂叔就不情不愿地先凑够了四五万买木材的钱送来祖宅了,气闷地丢下一句“多退少补”,就匆匆回了村里。
这也让顾晨曦对堂伯堂叔几家的作为更不屑了几分,惹事了没担当不算,还有钱装穷,不过到底是自家亲戚,他们这些作为也可以说是顾元泽和其他长辈给惯出来的,她也只是心里腹诽,面上却是再恭敬不过。
几家人表面上都没说什么,但心里都知道以后是不会再有什么往来了的。
祖宅普通的修葺,乡里那些老手艺的木匠还能顶上一二,但塌了半边屋子,所有结构都要重新搭建,他们便有点力不从心。顾晨曦深知这一点,到的第二天就让顾元泽联系了专门的维修队,堂伯堂叔上午才送了钱过来,下午从市里专门请来的古建筑维修队的先头部队就到了。
实地勘测、绘制复原图、制定维修方案用了两三天,方案确定后又等了两天,维修队的大部队便开着大卡车,载着建材进村来了。
顾元泽是跟着维修队的卡车一起来的,正好替换假期快要结束的顾晨曦。顾元泽虽然知道和几个兄弟家是彻底撕破脸了,但还是存了和好的念头,到村里的当晚就上门拜访去了。结果被跟着一起去的顾晨曦装傻充愣地一掺和,倒成了专程上门催钱来了。
顾元泽心中恼火,气顾晨曦的不近人情,更气几个兄弟的为钱翻脸的势利,想训斥顾晨曦几句,但一想到她和赵英娘俩跟着他这么些年受的憋屈,只得长叹口气,就此作罢了。
自此,这几门“穷亲戚”算是彻底淡出他们家的视线了。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顾晨曦心情好,得意之下和叶君陶聊天的时候不免透了点口风,让叶君陶难得一阵唏嘘,“对自家亲戚这么不留情面,晨曦你真的够无情啊!”
“他们有当我们是亲戚吗?是自动取款机和麻烦处理器而已吧!”顾晨曦想到这么些年来堂伯堂叔的所作所为就觉得犯恶心。
“你真是一竿子打死了所有人啊……”
“你什么意思啊?”顾晨曦不悦地表示有听没懂。
“你堂伯堂叔家,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其他人也做了让你反感的事吗?”
有吗?顾晨曦一阵恍惚,突然想起小时候堂哥堂姐带着自己在祖宅后的荷花田里摘荷叶当帽子,摘莲蓬剥莲子给她吃,还有拖着几个弟弟妹妹在晒谷场上玩老鹰捉小鸡。长大了之后,堂伯家的大姐虽然有些势利,但也会带着她去其他亲戚家串门子,免得她不认识人丢脸,有好东西也会记得给她留一份。下头的几个弟弟妹妹,虽然都没啥大出息,但在她面前一直都很听话,每次她回来乡下都带着各种好吃的来祖宅看她,所求的不过是她一句称赞或是说一个山外的故事。
可自从爷爷过世,堂伯堂叔因为祖宅的事闹腾得越来越过分了之后,她便极少回来了,兄弟姐妹之间自然而然地就疏远了,偶尔回来碰到,也没了小时候的亲密,但每次匆匆的碰头,都不忘塞给她一些吃的用的,问候几句好不好……仔细回想一下,他们那些疏远,似乎更像是一种无奈,以及对她的愧疚。
乡下对孝道很是看重,堂伯堂叔不松口,他们夹在中间很为难吧?以后,很难有机会和借口与他们家往来了吧……
顾晨曦鼻子忍不住地酸了。她是在城市里待久了,只能看到人性的阴暗面了么?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就忘记了这世上的人都是彼此牵牵绊绊的吗?
可是,某些牵绊总有一天是会因为各种理由而变得薄弱,最终断掉的!既然迟早会被背叛,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有那些牵绊,至少,不让牵绊太深……
伤感只是一瞬,作为信任度接近临界点的新一代都市人,顾晨曦很快计算出了其中的得失比例,只要最重要的那些人不会再受到伤害和困扰,其他的,真的无所谓!
“是啊!恨屋及乌!这么一说,我确实有点冷血呢……”
叶君陶长长叹气,然后笑道:“你这点程度够不上冷血,最多是感情神经缺憾,而且很迟钝!”
“呵呵……”顾晨曦装傻地笑,想起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表情,讪讪地收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自从他上次明白地说出“安全感”这个问题,只要有机会就会把话题引到感情上面去,说得最多的,不外乎是点出她的乌龟属性,还有对她不给予正面回复的不满。
但她确实对两人的这段感情是保留的,甚至置身事外般地持了观望的态度,她不想骗他,便只有沉默。
乡下环境虽然好,日常起居却比不上城里方便,顾元泽一到,顾晨曦便迫不及待地打包准备回城,结果还没出发,村长带来的一个消息又把她留下了。
县市各级领导,由市长亲自带队,来受灾地区慰问视察了!
小陇乡受灾情况不算严重,但作为市里重点保护和开发的三古(古镇古村古寨)地区之一,还有古建筑遭受了损坏——除了顾家老宅外,另一个村的某个千年牌坊据说被倒下的大树砸缺了口——被定为视察点之一。通知里隐晦地提到,可能根据他们的灾后重建的表现,给予乡镇和受灾建筑一定补助,所以村长亲自上门来通知,让他们一定要好好表现,并且把正要出门的顾晨曦给拦下了。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而且顾晨曦是市里大单位出来的,肯定有过招待大领导的经验,有她一定稳妥。在村长的极力推崇之下,顾晨曦舔着老脸留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