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曦还以为只是在祖宅维修的事上堂伯堂叔又生了什么事端，拿了钱不认账不做事之类的，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受伤性命垂危了！
顾晨曦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道：“那保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脑袋被房梁砸了，现在还深度昏迷，说是就算醒来也会有瘫痪的可能。”
“啧！”顾晨曦抽了一口凉气，这还真不是一般的恼火！“那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钱了？”
“嗯……”顾元泽揉了把脸沉重地道，“保姆婆家人不错，但她娘家兄弟是乡里有名的赖仔（泼皮），说我们把人安排进危房住才出了事，好好的人成了残废，开口要赔五十万。”
这种亲戚乡下几乎每家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平时从不往来，一有事了，只要能和钱沾边的，就仗着亲戚的身份跳出来煽风点火了。
“不能他们要多少给多少吧？”顾晨曦心里一阵嫌恶和烦躁，但再怎么觉得腌臜，他们也是占理的一方，要求赔偿合情合理，只是这口开得太大了。
“具体还没和他们家谈。你堂伯堂叔把人送来县医院，丢下一万块钱医药费就回去了。那家人昨天我才劝回乡里去，只留了她男人陪床。你妈这几天天天送饭去医院，探了下口风，二三十万是跑不掉的。他们家上头还有两个老的，下面三个小的都还在读书，这真要瘫痪掉一个……还有祖屋也要修，好杉木价格是越来越贵了，光木材就要大几万……”顾元泽长叹口气，说不下去了。
厨房里突然乒乓一阵乱响，赵英哑着嗓子在里面大声道：“这几十年哪点亏了他们了！小事让他们占便宜就算了，这么大的事说往身上揽就揽了！他们没钱我们家就有钱了！我们家开银行的还是印钞票的啊！没钱不都得去借！辛辛苦苦存一辈子的钱还不够给他们擦一次屁股！这么大年纪了，我们那点工资还能存几年？你舍得让晨曦还没成家就背债，我可舍不得！”
顾元泽低头坐着一声不吭地认骂，赵英独角戏唱不久，说了几句也没了下文。
顾晨曦这才开口道：“爸，这次你真不能把这事担了！”见顾元泽皱眉要说话，连忙抬手阻止了，“先别急，等我把话说完！”酝酿了一下语言，尽量委婉地劝道：“这事堂伯堂叔有责任，我们家也有责任。但我们的责任不是别的，是太迁就忍让他们了。以前的事我是不知道，自打我懂事，堂伯堂叔每次不管大事小事闹一闹吵一吵的，你就顺着他们去了，所以每次出事他们都甩得干脆，都是惯出来的！这次只是人受伤可能瘫痪，还有商量的余地，要真出了人命，他们该负责的不负责，难不成要我们倾家荡产、甚至拿命替他们抵？老爸你就算不心疼我，也该心疼下老妈，操心这么多年都没享过福！”
“那你说这事要怎么办？总不能真放着不管吧！”顾元泽粗声粗气地道。
“怎么就不能放着了？”厨房里赵英叫道，“谁家没钱不是往外头借的！凭什么他们就不行了？！再说父债子还，我们家只有晨曦一个女儿，他们家儿子女儿一堆，哪个是缺胳膊少腿不能出去赚钱的啊？”
“妈！你别急嘛！”顾晨曦连忙叫了声安抚住她的情绪，转头对顾元泽道，“这事不能不管，但也不能全管！”她在心里算了算帐，“保姆的医药费他们给了就算了，多的我们出。这赔偿先不说，但他们绝对不能一分不出。至于祖宅维修费用，他们必须全部负责！”
“他们哪有那么多钱……”顾元泽习惯性地替兄弟操心。
“没钱就借！我们不一样要借！”顾晨曦斩钉截铁地道，“上头发的维修专款，一年两三万，堂伯堂叔干领了这么多年又不做活，不说多的，十万肯定是有的。这钱本来就是修祖屋的，让他们拿出来用到该用的地方而已，也没亏了他们。至于这赔偿，要拉着他们一起和保姆家的人谈，才能让他们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也让他们知道钱不是平白冒出来的。”
顾元泽有些被说动，但还是犹豫，“但这么一来，和你堂伯堂叔家的情分就真要散了。”
“靠钱得的情分拿来有什么用？”顾晨曦不屑，“而且这么多年，我们只有给出去的，哪里有收回来的？”
“哎，我是怕你以后没娘家人撑腰！”顾元泽毕竟还经历过大家族一起生活的年代，思想里总免不了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谁说我没娘家人啊！你们不就是嘛！再说了，不还有大姨一家的嘛！”顾晨曦朝厨房喊，“对吧！老妈！”
“是……”赵英从厨房端了一盘水果出来，看着顾晨曦夸张地欢呼一声冲过来捡了东西吃，满是怜惜地叹气，“这么个讨喜的孩子，偏跟了我们两个亲缘浅的，跟着遭人白眼受人的气。”
赵英家是四姐妹，她是家中幼女，亲母早逝，父亲娶继母的时候，她年纪还小不懂人情世故，惦记生母不知道讨好继母还处处和继母做对，脾气又固执不听劝，因此很不得父亲喜欢，继母也渐渐不再管她，上头哥哥姐姐都被继母笼络过去了，只有快嫁人的长姐还偏着她，算是长姐带大的。等长姐嫁出去了，她在家便越来越尴尬，性子也越来越泼辣要强。因为自小和其他两个哥哥姐姐生了间隙，各自成家后也只有面子上的往来，只和长姐家关系不错。
赵英婚事是自己决定的，顾晨曦外公对顾元泽是不满意的，连带的顾晨曦在外公那里也没什么地位，乖巧懂事还不如二姨和舅舅家的哥哥姐姐调皮捣蛋受宠。好在她聪明会看眼色，干脆不往外公前头凑，不受宠也不吃亏。
大姨家的哥哥姐姐年纪和顾晨曦差太多玩不到一起，二姨和舅舅家的又不够亲近，乡下那些兄弟姐妹小时候还能玩一起胡闹，大了就没共同语言了。明明是大家族的孩子，偏偏从小一个人玩的时候居多，还要小心地看大人的眼色，才养成了顾晨曦面上随和好相处，实际认生到极点的个性。
“哎呀，妈！他们不喜欢我，我又不痛不痒的！再说我又不是钱，还能人人喜欢？就算是钱，也有人不喜欢的！”顾晨曦不甚在意。
“你呀！没心没肺！”赵英恨铁不成钢，“你爹的重感情你不种，偏随了我脾气怪！你以后嫁人了怎么得了！”她自己不过是脾气固执要强，有点小心眼，但还是比较重感情的，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忍着顾家那些亲戚，可自家女儿的个性却有些凉薄，对在意的人绝对是全心全意的，可对那些不在意的人的态度说好听点是圆滑，直接点就是虚情假意，有些甚至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哈哈哈……”顾晨曦干笑几声，掩饰住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大不了不嫁人呗！”不等赵英发难，把手上果核一丢，“一身的汗，我先洗澡换衣服去了！”拎起包一溜烟跑回了房间。
背靠着房门，顾晨曦幽幽叹了口气，现在竟然一说结婚这事，她脑子里就直接冒出来叶君陶的脸了，她对他有抱这么大希望了么……
晚饭过后，一家三口人一起合计存款，结果越算越压抑。
顾晨曦要说心里完全不怨自己老爸是不可能的，所以之前才由着自家太后发泄，没有插嘴。她可以冷眼旁观，也可以斯文点讲道理，泼辣点甩开面子吵架，逼着堂伯堂叔把责任担下来，但顾元泽狠不下这心，她也就只能把自家损失降到最低，可再怎么算，二十来万是少不了的。
怀市的工资水平平均3000还不到，县城的还要低一点，顾家二老的工资也就够让家里人衣食无缺，供顾晨曦读书，再存点应急了。顾晨曦工作后，多了一个人收入才算真正有了富余。一家三口一个月拿到手的工资虽然还没上万，但顾晨曦跑业务的，偶尔也有大笔奖金，顾家二老如今没什么大的开支，顾晨曦又是个宅女，这几年才存了十几二十万出来。但前几年在怀市买房，用光了积蓄还借了点钱才付清房款，这两年才刚平了借的帐，如今要一下子拿出来几十万，确实难凑得起。
要找人借钱，顾家那边亲戚就不用说了，赵英这边也只有大姨可以借，但大姨家才给表哥买了房，多的也是没有的。至于同事朋友之类的，老两口认识的都是老老实实的普通工薪阶层，就算有存款，也不会太多，更不可能全部都借出来，顾晨曦这边虽然有钱的多，却都没有那么熟，没法保证能借到。去银行贷款要有抵押，家里就两套房子值钱点。
但不管钱怎么借，以顾家二老的性子，都是会省吃俭用到极点，争取快快还清。想想他们劳苦一辈子了，好不容易能清闲下，又要遭这罪，顾晨曦就觉得嗓子冒火。
折腾一晚上也没确定个具体章程出来，三人只得早早回房休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