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记忆着实混乱不堪,有灼烧般的火热,有沁入骨髓中的酥麻,有尖锐的无法忍受的疼痛,有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快意,还有那从未有过的仿佛得了全世界的满足。顾晨曦分不清楚这所有的一切是真还是梦,她只知道当所有的感觉消失后,她便彻底地坠入了黑甜乡中,一夜无梦直到天明,以为做了个美梦,结果,却原来是个她根本无法承受的噩梦。
无数遍地努力回想着醉死过去前后的一幕幕,顾晨曦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确实是她借酒装疯,趁机大吃特吃叶君陶的嫩豆腐。她潜意识里是抱着逗小孩子玩的心态,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可谁知道那个“小孩子”竟然对她有了异样的心思。
十七岁的孩子,在现在来说是未成年,但这年龄放到古时候,说不准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她要那么不知轻重的调戏人家,又能怪他什么?怪他不该对她有感觉?怪他不够有自制力?
不管她的本意是什么,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怪他?
不怪他,那当这一切没发生?她不知道其他女人碰上这种酒后失身的事是怎么面对的,但她无法当做没发生过,更何况对象还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自己当做晚辈看待的人。除非他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再给她足够的时间来淡化这件事,不然,她绝对绝对是忘不掉的——哦,现在他人已经被她赶出去了,那她所需要的就只是时间了吧?
呵,顾晨曦自嘲地笑,就算能忘记这一切,失去的也照样失去了。不只是那层膜,还有生平第一次主动付出的感情。
很久以前开始,她就习惯了自己慢一拍的感情回应被人无视和拒绝,渐渐的习惯了收敛本就不充沛的感情,被动的等待别人明确的示好,才敢小心翼翼地回应一二。叶君陶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个,她主动对他好的人,最开始是觉得他可怜,同情心作祟不自觉地释放出善意,想着彼此间不会再有交集,便没有收敛那一次两次的心意。之后,也许是他的年龄和无意识中表现出的无助和对她的依赖,让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的她,在心安的同时有了一种真正被需要的成就感,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满足他,下意识地为他着想。
她不是圣母,也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即使她已经做到了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但真要说起来,她对他的好也是有限得很,最多算是让他衣食无缺吧,而且自从他开始掌管厨房后,她更是从照顾方变成了被照顾方。甚至在明白他完全可以独立生活后,完全地放任他自生自灭了。
这样的她,有什么是值得他喜欢的呢?
不要问她为什么会相信了他那句“喜欢”,也许是他说那句话时候的自嘲,让她不得不相信。
他正值花季年华,她却是个大龄剩女,空长了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偏偏性格上的缺陷让她不断在拒人和被拒之间徘徊,死命地折腾就是嫁不出去。
他凭什么放着一群群青春靓丽的小美女们,要来将就她这么个老女人?再娃娃脸又怎么样?还能再装几年的嫩?能敌得过小美女的青春么?别说什么他在她身上找寻到了缺失的母爱,哈,她对他还没好到那个程度,他也已经大到不需要人照顾了!
“锵,轰轰轰……”山口山大战场开幕的背景音乐突然响起,吓得她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鼠标往电脑屏幕上看去,看到的是漂浮在墓地上方的复活使者,她才反应过来是电话响了。
“喂,晨曦,酒醒了没?”郝相思略微疲惫又带着调侃的声音传来。
能不醒么?吓都吓醒了!她暗暗深吸一口气,淡定地应道:“醒了……早醒了……”
她和郝相思从小就是无话不说的,昨晚上的荒唐事她没想着要瞒着她,但自己都还没理清楚头绪,说了白白多个人烦恼担心,还是暂时不提为好。
“醒了就好!我昨天后头多喝了点,今天有事又不能再请假了,把你丢给那小子照顾,害我担心一晚上,还不如留下来照顾你了!”
是啊,你留下来的话,就不会有事情发生了!顾晨曦苦笑,心里说没有一点怨怼是骗人的,但也知道这事真不能怪她,归根结底还是她自找的,“没事!不就是醉酒嘛!以前没人照顾不也过来了!”她装作轻快地回道。
“呵呵!”郝相思轻笑,“他丢你自己生自灭了?”
“他敢!”
“那就是还算妥帖了?这样我就放心了!你头还晕不?你昨天喝得够猛的,要是还晕,晚上我给你带点药来。”
关心的话语听得顾晨曦心里一酸,忍不住想倾吐委屈,咬着唇死死忍住了,咽下泪意,她才慢悠悠地道:“算了!省得你跑!我酒量比你好,你还是先照顾自己吧!听你说话都不对劲了,啰嗦得很!”
“我昨晚上没睡好,头还晕着呢!行了,不和你扯了,今天忙得死,我忙去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顾晨曦又恢复了呆呆傻坐着的状态。
郝相思一句“照顾”,让她又记起一些隐约的片段。
他帮她脱外套,帮她用毛巾擦汗,喂她喝水……确实,只是在照顾她。也许其中有什么不妥,但她记不得也分辨不清楚了,但却突然间记起,自己似乎撒着娇拉着他叫“别走!”然后,就是那铺天盖地的火热沉沦。
天哪!她不只是调戏他!她还****了?!
她捂着脸不敢相信,难道正如他说的,一切是她起的头,他不过是顺势而为?!
她不应该纠结这些的,她应该是尽快说服自己忘记那不该发生的一切的,可偏偏他离去前的那幽深莫名的眼神不断在眼前浮现,让她又是心惊又是心慌。
她猛地抓过手机,按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然后烫手般地把电话丢在桌上,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里,静静地看着手机。
细微的嘟嘟声从话筒中传出,细细的音乐声同时飘入耳中。
她跳下椅子,冲进了叶君陶的房间,他的手机正在他枕头边欢快地响着,与手机放在一块的,还有一把钥匙,钥匙扣上缀着一只白绿相间憨态可掬的笑脸青蛙。
这钥匙扣本来是她挂在包上的,他每次看到那只青蛙都会盯着好一会,她索性就拆了下来给了他当钥匙扣。
手机,钥匙,书包,他一样都没带走,却头也不回的走得干脆。她相信,以他的骄傲,是真的没打算再回来了的。
她脱力地靠在门上,看着闪动的电话屏幕,半天没有动弹,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然后,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又想做什么,似乎所有的行动都是完全无意识的,按照本能在动作的,等她终于回过神时,她已经拿着手机钥匙钱包出了门,站在巷子口,茫然地左右看着,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边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找到他的念头,但她现在想要找他,才发现自己对他会去哪里一点头绪都没有……
每次都是这样,当她仿佛心血来潮的想起他,要找他时,才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是那么的少……
她知道他是离家出走的,却从来没想过要问清楚他家的联系方式以防万一,她知道他在学校有要好的朋友,却连他那些朋友的名字都不问一句,她知道他们有时候会去网吧玩,却从来不问是在哪家网吧,会不会太乱,她知道他和黑道那些人有牵扯,却不管他那些问题是不是已经解决掉了!
她满心的茫然瞬间成了沮丧,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顺着心意走。
正犹豫之间,她突然想起他被她逮到没去上学的那次,当即脚尖一转,朝着步行街的方向去了。
顾晨曦第三次从两座大厦之间的小道穿过,踏上了酒吧一条街的那条古旧街道。
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人仿若穿梭回了一个世纪前,五六米宽的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是一溜的盖青瓦的平房,间或几个冒出顶的带院子的小楼,最高也不过才三层。
这条街四周全是耸立的高楼大厦,一天中,哪怕是正午的时候,这里也是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只从大厦间的缝隙中穿过几丝阳光,像是穿过了一层厚厚的迷雾,一丝丝地洒在青色的屋檐上、光洁的石板路缝隙,平添了一分斑驳陆离的沧桑。
此时如此静谧安详的古旧老街,很难让人相信,这其实是怀市最喧嚣最有名的酒吧一条街。
这条街道延伸进去有三四百米,是上个世纪怀市的富人区所在,街道两旁的房子不是当时有名的商铺,就是商人地主的院子和小洋房。
她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估计当初还会以为叶君陶是来这地方窜走亲访友的。毕竟这么古旧的老宅,如今要保存下来,还捏在自家手上当宅子住,想必也只有他家那种不可说的家世才有可能办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