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更形象、更具体地理解唱词的声律,体会“声”与“韵”的关系,琢磨唱词的音乐性与节奏感,我用自己的一段鼓词《新春酒令》做范例:
江河湖海万古流,
千支百脉有源头。
自从杜康酿神酒,
琼浆玉液人人求。
出了多少酒仙酒圣酒徒与酒鬼,
兴了多少酒坊酒店酒肆和酒楼,
造了多少酒缸酒桶酒杯共酒篓,
编了多少酒诗酒歌酒令酒噱头,
我这个小段专说酒,
说些个酒典酒话酒的传说为您饮酒助兴头。
红白喜事喝喜酒,
喜上加喜喜气稠。
年节假日会朋友,
情谊全在酒里头。
取得成就庆功酒,
百尺竿头更上一层楼。
军人出征壮行酒,
义无反顾不惧流血与断头。
老人保健喝药酒,
红光满面腰不弯来背不勾。
工人用酒解疲惫,
三杯酒一大觉浑身上下有劲头。
商人卖货四处走,
所到之处烟是路条酒是润滑油。
诗人用酒泡灵感,
据说是酒一下肚妙语佳句源源不断自动往外流。
猎人进山背上一壶酒,
那枪打得格外有准头,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个猎物也不丢。
男人喝酒胆儿变大,
大老爷们绝不承认气管发炎量过炕沿跪过床头。
女人喝酒可以不用菜,
品着人生嗑着闲白儿嚼着丈夫就着忧愁一口一口往下酎。
有情人越喝情越厚。
隔心人碰杯像碰头。
恋爱成功的都喝交杯酒。
恋爱失败的全借酒浇愁。
只可叹抽刀难断水,
酒往里进泪往外流越流越进越进越流,只喝得泪往里咽酒往外流,让别人看着都犯愁!
你说这个酒哇——
添喜添忧鼓劲丧志劝解挑拨健身损寿什么功能它都有,就看你什么样的动机能不能够节制对酒是否有研究。
请各位干了杯中酒,
再听我谈酒唠酒品酒唱酒细说从头。
(自)那位说了:咱们黑龙江粮也多,果也多,又能造酒又能喝,省优部优能凑几车,你为啥一句也不说?这您可错怪我了。常言说得好——好饭不怕晚,好亲戚不怕远,好戏压大轴,好酒喝下去不怕舌头短。既然我这舌头不犯病,您听我一字一句一板一眼一锛子一斧子接着往下侃(砍)!
北大荒荒变良田田生五谷,
黑龙江江水不断烧锅酒就流。
六十多县县县都出地方名酒,
二十地市试制多少省优部优。
若不信,你哈齐牡佳鸡鹤双鸭肇东兰西甘南萝北走一走,
宁安你停一停富裕留一留,
纵报出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种酒,
说不尽酒乡酒美酒浓酒赶酒浪头,
除夕夜酒库酒罐酒桶酒杯盛满酒,
就着那酒辞酒令酒嗑酒话把酒椆。
酒香飘溢八方喜气七彩灯闪六合歌起五岳同庆四化顺利三口两杯喝一宿,
迎来那富裕新春第一个红日头!
(三)节律
节律是指句子音节的多少和音节构成的节奏状态。
句子中音节所构成的节奏是不一样的。节奏表示音流进行的步伐和速度,或称“音步”、节拍。节奏的缓急、音流的行止、音节的间隔和连缀,都与作品的思想感情密切相关。
所谓“节奏”是各种艺术的一个普遍的要素,形体的长短大小相错杂,颜色的深浅浓淡相调和,都是节奏。音乐的节奏就是长短高低宏纤急缓相继承的关系,这些关系时时变化,听者所费的心力和所用的心的活动也随之变化。听一曲高而缓的调子,心力也随之作一种高而缓的活动;听一曲低而急的调子,心力也随之作一种低而急的活动。这种高而缓或低而急的心力活动常蔓延浸润,便全部心境和它同调共鸣。高而缓的节奏容易引起欢欣鼓舞的心情,低而急的节奏容易引起抑郁凄恻的心情。
唱词的节奏与音乐的节奏很相似,它是靠音节的高低长短洪细行止相互配合而形成的动态的音流。例如:
①五字句
消灭——座山雕
人民——得解放
╳╳│╳╳╳
节奏划分为“二三式”。
叫声二黑哥,
实话对你说
╳╳╳╳│╳○
节奏划分为“二二一”式
②七字句
江河湖海万古流,
千支百脉有源头。
自从杜康酿醇酒,
琼浆玉液人人求。
╳╳╳╳│╳╳╳
节奏划为“二二三”式
男女老少忙一天,
一天日值两角三。
╳╳│╳╳│╳╳╳
节奏划分为“四三”式
③十字句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
╳╳╳│╳╳╳│╳╳╳╳│
节奏划分为“三三四”式
论身材月宫嫦娥显得丑。
看容貌羞得貂蝉难抬头。
品仪态恰似贵妃刚醉酒。
比娇姿气得西施直哏喽。
╳╳╳│╳╳╳╳│╳╳╳│
节奏划分为“三四三”式。
划分“╳╳”式的节奏,实际上是把句子分成“句头”、“句腰”、“句尾”三个部分(有些短句子没有“句腰”),并将一段词(至少是上下句)的各个部分等同对位,因为节奏不谐调的句子,尽管总体字数相同也没法唱。打个比方:
杭州——风光——好
哈尔滨——迷人。
上下两句字数相同,但节奏不同,这势必造成装腔配曲和演唱的困难。
(四)章法
章法是指整个篇章的语音布局,包括篇幅长短,句与句、段与段、开头与结尾的声音关系等方面。一般诗文说唱,在音韵方面并无定法。明代袁宏道《答李元善》云:“文章新奇,无定格式。只要发人所不能发,句法、字法、调法,一一从自己胸中流出,此真新奇也。”但由民族文艺审美观的影响和长期创作经验的启示,篇章的总体布局则有一些法则。例如散文长句和短句配合的关系,整齐句与参差句的运用,句尾平仄声的变化,都应给读者以整体的美感。清代方东树《昭昧詹言》云:“所谓章法,大约亦不过虚实顺接、开合大小、宾主人我、情景,与古文之法相似。有一定之律,而无一定之死法,变化憋肆,奇警在人。如我们读优秀的散文作品,从首至尾,总觉其如行云流水,中无滞碍,此音韵布局之妙也。”
诵唱类文本节奏点上的平仄对立,句子长短的配合,匀称中有参差,构成了整体的音乐美。由以上几方面相互配合,各依其规则行事,综合发挥作用,就构成了诗文的音韵艺术,形成了千姿百态的音韵风格,给人以丰富的美感享受。例如我写的鼓词《杜十娘》的最后一段:
杜十娘,泪哭干,
声声凄厉问苍天:
“苍天哪!苍——天——
为什么昏昏噩噩不睁眼?
为什么难为贤善助邪奸?
为什么诚男挚女遭涂炭?
为什么恶鬼淫贼得狂欢?
为什么不义之人执礼义?
为什么有情之灵把罪担?
你心不正,
你理不端,
你真昏暗,
你好凶残,
你、你、你……你这杀了人的天!”
十娘气得眼睛磁,
大把抛金撇银钱。
“纹银哪!金——钱——!
你造下多少孽债与仇冤?!
有了钱随心纵欲玩人命,
没了钱是非曲直颠倒颠。
见了钱情义天良成虚幻,
为了钱献妻卖妾心坦然。
攒下钱难买人间情与暖,
值为钱逼我至死难鸣冤!
我肝肠断,
我回头难,
我悔似海,
我恨无边,
我、我、我……我这折帆漏底逆风船!”
杜十娘怀抱宝箱身一纵,
扑通通葬身万仞波涛间!
哗啦啦排天怒浪扑堤岸。
呜咽咽岸上闲人泪不干。
可怜那痴情重义多娇女,
生不逢时死得惨,
姣姣玉体被鱼餐,
无人作主无人怜,
空留下百种幽怨一曲悲歌世代传!
第二节诵唱类脚本创作要点
一、选材注重“情”
拟用韵文体(韵诵的快书、快板,演唱的鼓词等)创作的作品,所选之题材一定要有抒情的余地,因为韵文体不适于过多的叙述,抒情题材才能为“唱”提供广阔的空间。
所选之题材抒什么情?可以概括为七个字:喜、怒、忧、思、悲、讽、惊。分述如下:
喜:欢庆;报捷。如:“山也笑,水也笑……”
怒:仇恨;声讨。如:“八一三,日寇在上海打了仗……”
忧:担心;忧虑。如“夜半三更起北风,你在边关冷不冷?”
思:思索;思念。如“王二姐,泪盈盈,手扶着楼门望南京。”
悲:悲痛;悲愤。如:《宝玉哭灵》、《诸葛亮吊孝》。
讽:嘲讽;幽默。如:《大方人》。
惊:恐惧;震惊。如:“一见蓝衫我大吃了一惊……”
二、人物少而精
正因为韵文体短于叙事而长于抒情,设置人物一定不能过多,否则就会出现大量篇幅用于交代,抒情笔墨施展不开的局面。
纵观大量成功的韵文曲艺作品,单段短篇(或长篇作品的逐个段落)人物不过一、二、三。如:唱词《王二姐思夫》、《洪月娥做梦》、《黛玉葬花》,数来宝《学雷锋》,山东快书《武松传》等。体现这一要求,东北曲艺很有代表性:一人“单出头”、两人“二人转”、仨人“拉场戏”。
三、语言白且美
所谓的韵文体作品,都是演唱节目的脚本。是供人听而不是让人读的,所以必须明白如话,一听就懂,不能使用“书面语言”。但是,它同时还要求琅琅上口,优美精巧,富有文采和音韵美,这一点正是韵文创作的难度所在。试看下例:
芙蓉面胜似中秋当空月;
雪玉肌冬暖夏凉沁香幽;
杨柳腰好比一段勾魂柱;
樱桃口常饮狂蜂把蕊求。
一回眸眼中秋水能止渴;
一转身百种风韵解千愁;
一招手英雄落马难迈步;
一点头才子错把墨当粥。
这是鼓词《杜十娘》中为主人公“开相”,盛赞杜薇杜十娘绝色美貌的一段词,采用“比”、“兴”手法,大幅度夸张,“无所不用其极”,词汇白而意蕴美。
四、辙韵合又宽
前面讲了韵文体必须讲究韵律,并且根据韵腹发声的开口度,将韵字分为“洪亮”、“柔和”、“细微”三个级别,故此在动笔之前一定要精心选韵。选韵的要义有二:其一是“合”(所选的韵脚合乎你拟写作品的情感、情绪、情境);其二是“宽”(在“合”的前提下,尽量选韵字多的辙)。
这里,还是用我过去的作品充当范例,说明一下“合韵”与“宽辙”意义。
范例:
(“发花辙”鼓词)《“李一把”搬家》
王国臣
房产科有个工人名叫李奎发,
本是那祖传的瓦匠“泥水世家”。
人送他外号叫做“李一把”,
县城里男女老幼全都知道他。
(白)为什么叫“李一把”呀?说起来这话可就长啦!
建国初全县瓦匠大比武,
为的是搞建设把能人选拔。
看图、拉线、码砖、抹灰、拿角、发楦速度质量比一遍,全能冠军一把交椅就是李奎发。
李师傅夺了“状元”往回走,
见一个老太太在门前把眼泪擦。
一打听原来是灶坑呛烟不进火儿,
俩月之间已经三次把炕扒。
哪成想越整毛病越是大,
老太太天天呛得咳嗽不止眼泪巴喳。
李师傅二话没说就把门坎儿跨,
抠块砖在烟筒根上掏一把,
转眼间灶起火儿,炕滚热,烟筒忽忽抽劲儿大,再也不用拉风匣!
从那时人们叫开了“李一把”,
只有那户口本、工资表上还写着李奎发。
“李一把”艺高人好名气大,
六十岁退休以后经常往房上爬。
想不到突然得了风湿症,
下肢瘫痪就在炕上趴。
这一天老伴儿正帮他活动腿,
猛听得院儿里一阵响哗啦。
李大娘急忙出屋仔细看,
见一帮小青年儿正把樟子扒。
在门前停着一辆大挂车,
几个人正把拆下来的木板往车上拿。
为首的大个儿高声大嗓正说话。
“别窝工,去两人拆棚子,
再进屋几个把家具往外拿!”
李大娘见此情景又气又急又害怕,
“干什么?你们光天化日来抄家!”
那些人光笑不说话,
该干啥的还干啥。
正这时开来一辆小吉普,
下来个胖老头儿嘻嘻哈哈。
“老嫂子,你不要着急别害怕,
这不是抄家是搬家!”
(白)“搬家?你们搞错了吧?”
(白)“错不了!
快领我进去看看老奎发。”
李大娘引进来不速之客,
“李一把”“哎呀”一声往起挣扎。
(白)“哎呀老县长!您……”
“别动!我一来是探望你的病体,
二来是给你串房搬搬家。”
(白)“搬家?我也没要求串房啊?”
(白)“嗨,老李呀!
说起来那还是五一年初夏,
我来当副县长把市政建设抓。
房产科维修队招工贴红榜,
头一个报名的就是你李奎发。
从那时到如今整整三十载,
你手拿瓦刀、大铲走户串家。
有多少烟囱是你亲手垒,
有多少炉子是你亲手搭,
有多少火墙是你亲手打,
有多少火炕是你亲手扒。
你码过多少砖?
你上过多少瓦?
你抹过多少泥?
你用过多少沙?
洒热汗换来千家屋里暖,
倾心血浇开万人脸上花!
瓦工中数你德高望重贡献大,
可三十年来你没给自己建个新家。
昨夜晚开会时形成决议,
我是代表县政府来给你搬家!”
“李一把”抓住了老县长的手,
不由得两行热泪直滴嗒:
“组织上对我关怀我心领,
怎能够再给国家添重压。
再者说县直的房产我有底数,
串大房儿除非一户占两家……”
“老李呀,你串房不用占两户,
你搬走这里还能建俩新家。
我决定让贤离休回乡下,
从今天起,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白)“啊?这……这怎么行?”
“李一把”一时惊呆说不出话;
老县长猛然起身就把命令发——
“把人往小车里边抬,
家具往大车上边搭。
小张小李抬鸡架。
老嫂子你自己抱那两盆花……”
大家伙七手八脚动作快,
老瓦工转眼住进了县长家。
半年后老县长登门来探望,
带来了亲手种的茄子、豆角儿和黄瓜,
俩老人手拉手说不完知心话。
我编成这段大鼓歌唱这新人新事出在咱们新国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