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r
迎风坡的风很大,呼呼猎猎,带着夏日闷热的气息,打在身上并不是很舒服。即使坐在坡顶可以看到最美丽的霞光,玄墨还是聪明的决定窝到坡下的草堆中补午觉。r
悠扬的箫声如丝如缕,盖过了朔风的呼啸,缠缠绵绵的飘荡在迎风坡的上空,优美柔缓,像最醇香的美酒,幽幽浮在空气中。玄墨翻了翻身,无聊挠头的手渐渐垂了下去,陷入深眠。r
白色衣袂在风中狂肆飞舞,修长的手指轻扣玉箫,淡云步静静凝视着远方殷红的残阳,目光清澈如水,宛如天籁之音的箫声自唇边轻轻荡漾。r
时间缓缓流逝……r
当最后一抹残霞隐入苍穹,天地间蓦然黯淡了下来。r
他鬼魅而至,阴柔的俊美容颜溢着不容忽视的尊贵,茕茕孑立,逼人的霸气竟令风声都骤然变小。r
箫音止,淡云步默默抬头,不期然对上一双慵懒的邪眸,笑而不语。r
定定的看了他片刻,戏子慢慢咏起如沐春风的笑,眸底坦诚没有邪恶,手中的酒坛运劲一抛,稳稳落在淡云步手中。他自顾自.拍了封胶,迫不及待的仰脖一灌,语气懒惰带笑:“请我喝酒,还得我自带酒水,淡大侠你可真够抠门的。”r
“戏爷这么大的老板,该不会为了这点小酒跟我一个穷酸武夫计较吧?”不客气的一口灌去,淡云步难得潇洒大笑,丝毫不在意被酒水沾湿的衣襟。r
儒雅的书生气息骤然变成大侠的豪爽洒脱,让戏子眼睛不由一亮,调侃的韵味变浓:“你穷?别以为我不知道,金陵城那笔五千两就是被你塞了腰包!”r
淡云步挑眉揶揄:“两年前的事你还记在账上啊?我好歹也叫了你二十八个月零七天的戏子哥哥!这点小钱就吝啬成这样?”r
戏子嘴角抽了抽,忍住大笑的冲动,眯起漂亮的桃花眼,笑的蛊惑人心,连声音都柔腻了下来:“乖,再叫一声,就是要哥哥把整个产业转给你,哥哥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r
淡云步顿觉得一股寒意直戳脊梁,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手一抖,酒坛差点掉地上,他尴尬的双手抱住,打死也不再说出一个字。r
连灌了几口酒,戏子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大口的酒水喷了出来,狂笑不止。r
老天无眼,那缕酒水却像长了眼似的,好死不死淋在了坡下抱着杂草口水滴答落的玄墨脸上,他迷迷糊糊的抹了把脸,嘴里嘟囔了一阵,又睡死过去。r
山坡上的暴笑却丝毫没有止住的趋势,直到一声压抑了很久的怒喝:“够了!”r
笑声很配合的戛然而止,戏子揉揉笑痛的肚子,连忙喝口酒压压惊,再看淡云步时,已转为谑笑,“开个玩笑,干嘛这么认真?反正这里也没别人,你就叫一声给我听听又不会少块肉!”r
话音刚落,戏子双眼一直,偏头一闪,一个酒坛“呼拉”从眼前划过,在泥地上重重的砸了一个大坑。r
戏子“哇”的一声看向淡云步,眼看着他的手愤怒的直指过来,厉斥:“无情戏!别得寸进尺啊!”r
“呵呵……”戏子愣了愣,连忙抱起没开封的酒坛递过去,“别生气!当我没说!喝酒!喝酒!”r
淡云步接了酒坛,不忘嫌恶的白他一眼,半个字懒得跟他讲,直接抱了酒坛灌酒。r
夜幕降临,天黑雾重。r
深蓝的苍穹之上,月朗星稀。r
风声还在呼啸,迎风坡上酒气甚浓。两道身影并排半卧在草地上,周边的酒坛参差不齐,一片狼藉。戏子右手抱着一坛酒,左肘撑着地面,出神的望着头顶高高悬挂的明月,唇角微微弯起,精致的脸庞在银色的月光下美的有些朦胧。r
淡云步默默直起身,把喝光的酒坛扔到一边,复又抱起另一坛,动作熟练的拍去胶封,还没来得及灌下去,就有懒洋洋的声音传到耳畔:r
“阿步,对不起。”r
淡云步微愕,片刻平静问:“干嘛?”r
“我姑姑当年差点把你弄死,我替她老人家向你道歉。”戏子直接躺了下来,头枕着手臂,声音懒惰听不出什么情绪。r
淡云步瞥了他一眼,平静依旧:“不必,我不会和一个死人计较的。”r
漂亮的桃花眼眨了又眨,戏子试图把月亮看的更真切些,浅笑昵喃:“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也是最可怕的女人。我一直都怀疑,她和你的死有关。可是,我却不能拿她怎么样。在你和她之间,我只能选择忘了你,记住她的好。”r
淡云步静静喝酒,脸上没有一丝醉意,眸子依然澄澈如水。r
半晌,他淡淡道:“你没有错。”r
也许是等他说话等的不耐烦,戏子直接转移了话题,“我们喝了几坛酒了?”r
这一次淡云步回答的飞快:“连我们手上的,二十六坛了。”r
戏子左右瞄了瞄,打着哈欠坐起身来,把坛中剩余的酒喝完,又顺手捞了一坛,“才二十六坛?再喝!”r
淡云步口气冷漠,垂下去的眸光却陷入遐思:“我看我们今晚是醉不了了。”r
“我不相信!”一个冷眼掷过去,戏子大口灌酒,微潮的襟口又湿了一大片。r
淡云步突然抬眸凝视他,凝视了良久良久,直到他一坛酒连灌带吞的艰难撑下肚,手刚伸向新的一坛酒时,方才郑重其事的说了句:“替我照顾飞翼吧。”r
语气甚是平静淡漠,却令戏子心头一震,伸出去的手定格在封胶上,没有说话。r
目光缓缓从他身上移开,淡云步仰起头,眸中光芒熠熠,却弯唇在笑,声音很轻,轻的令人心疼:“那一年遇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我真心的把你当作兄弟,唯一的伙伴。全天下的人我都不相信,我只相信你。”r
戏子心里震撼不已,复杂的感觉令他一时说不出话来。r
“你知道你姑姑为什么要杀我吗?”他遥望着闪烁的星辰,眸子随着一闪一闪,轻笑着自答,“因为我看到了她的未来,她的耻辱和死亡……为了不让我再落到宇文国师的手上,她决定毁掉我……”r
宇文恪?戏子眼睛一亮,二十几年前还驰骋夜冥国政界的一代军师,他母亲夜岚公主的亲舅舅,算起来,他还得管他叫一声“舅爷”,后来老头夜殇即位,那个老老头似乎死的很惨。r
不过这不是重点。r
戏子理了理头绪,抬头看他,声音尽量平静:“你说,你能看到别人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