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薄雾缭绕。r
倚栏眺望,远处绰渺的树影间掩映着一轮圆月,皎洁如玉,寒光幽幽倾泻。r
魔魅的桃花眼微眯着漂亮的弧度,戏子若有所思的仰望着墨黑的苍穹,夜风吹掀敞开的衣领,露出清癯的锁骨,隐约感到一股凉意渗入心脾。r
身后的白衣女子不期而至,轻轻将月白色的华袍披到他的肩上。r
戏子一惊,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向一旁挪了挪,眼角的余光中有丝警惕。r
飞翼倚着栏杆,忍不住促狭的笑了笑,“瞧你那模样,好像生怕我欺负了你似的。”说着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阿紫说的没错,他的听力真的不如从前了,连她在后面盯了他老半天都没能察觉,眉眼间的憔悴好像无论怎么休息都退不掉似的,令飞翼的心紧了又紧。r
戏子完全无视她的存在,看着苍茫的夜色,语气漫不经心:“你姐姐在找你。”r
“我知道。”飞翼淡淡应了声,凝视着他疏离的背影,有些失落的垂下头去,她知道风间紫想说什么,她不想听。天知道,即使眼前是万丈悬崖,她也不想回头了。只是这男人冷漠的态度着实让她苦恼。r
彼此缄默了片刻,戏子毫不犹豫转身回了屋,顺手将白袍丢挂在屏风上,径直走到桌前倒酒喝。r
飞翼叹气,无可奈何的走过去,不由分说的夺了他手里的象牙杯,皱眉相劝:“身体不好,你就不能少喝点吗?现在都什么时辰了?”r
戏子冷冷瞟了她一眼,也不指望要回杯子,直接拿了酒壶就往口中倒。r
飞翼忍气吞声,迟疑着又把酒壶给夺了过来,眸中隐隐溢了伤感,“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r
戏子认命的靠在椅背上,茫然盯着前方,面如死灰,目光空洞,声音更是冷淡的没有一丝情绪,“你走吧。”r
“什么?”飞翼心一沉,慢慢颓坐下来,直视他空寂的眸子,冷冷一笑,“白天不是谈的好好的吗?这才过了几个时辰,你又要我走?”r
轻叹一声,戏子慢吞吞的端正了坐姿,很轻易从她手中夺了酒壶,“可我自始至终没答应让你留下。”他承认,他差点自私的真想把她留在身边,可是恍惚间又想起了淡云步的话。r
他曾说看见了他的未来,他的妻子和死亡。当时只是半信半疑,可时间长了,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心中终于忐忑起来,别人的话他可以不信,却不得不相信阿步。也许,他真的快死了。他不怕死,只是不想让飞翼看着他死,不想他死后,她孤苦无依的流泪,那太残忍了,他做不到。所以,趁着她一时头脑发热,必须立刻斩了这段孽缘。长痛不如短痛。他相信阿步会照顾她,甚至还俗娶她……r
抿唇一笑,飞翼笑容苦涩,连空气都仿佛在压迫着神经,紧绷的呼吸紊乱,话出口时又带了微弱的希翼,“要我走可以,你必须跟我一起走。”r
慢条斯理的端着酒盏轻啜,戏子似笑非笑,毫不留情的泼下冷水,“别痴人说梦了。我堂堂苦无山庄庄主还不至于沦落到跟一个女人走。传出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耻笑我呢!”r
飞翼脸红了红,眼看着他肆无忌惮的大口喝酒,踌躇着,没敢再夺过来,声音低了低,“别人怎么想有那么重要吗?”他非得撕了她的尊严不可吗?r
目光闪了闪,戏子垂眸继续倒酒,放下酒壶时有些吃力的吐了口气,尚未及触到唇就被飞翼夺过一饮而尽。r
捻在半空中的手指迟钝的垂了下去,戏子笑的无情邪佞,丝毫不顾及她的面子,冷言冷语:“你当然不会在乎,可我的新婚妻子怎么办?”r
“新婚妻子?”飞翼惊讶睁大眼,眸中闪过震怒,“你哪里来的新婚妻子?”r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戏子邪妄轻笑,语气无情冰冷,倨傲肃然的气势不容人拒绝,“再过十天,我就要迎娶当朝右相的三千金。要是你实在不肯走,可以和你姐姐一起参加我的婚礼。但十天后,你非走不可。”r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飞翼手中的酒盏顷刻裂成碎片,她非但不松手,反而攥紧了拳头,锋利的裂片狠狠掐进肉里,鲜血沥沥而下。r
戏子震惊的盯着那只手,白皙柔弱的指间,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霎时染亮了他清寂的眸子。r
稳住颤抖的躯体,他狠下心不去理会,冷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r
飞翼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抬头看他时,却分明溢了满腔的悲愤,咬牙厉声道:“你若敢娶她,我必让你的婚礼见血!”r
“风间飞翼!”戏子蓦地拍案而起,眸中闪过森凉的冷芒,“我劝你最好别挑战我的极限!你要是敢动我苦无山庄一花一草,我决然不会放过你!”r
飞翼冷笑,丝毫不惧他凶狠的气势,“无情戏,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风间族人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轻易掉头反悔!”r
她慢慢站起身来,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慢条斯理的一一拔出嵌进血肉中的碎片,抬头冲他莹然一笑,锐利的目光明亮如星辰,“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只是不想连累我,所以处处想方设法的惹怒我,好逼我知难而退。但是我告诉你,没有用的!我风间飞翼想要得到的东西,也是至死方休都会得到!不信,你大可以试试,看看到时候你的新娘子有没有命和你拜堂成亲!”r
“你……”眼前突然一阵晕眩,戏子脚步凌乱,艰难的退了几步。r
飞翼从裙摆上随意撕扯下一块白布,淡定的裹着受伤的部位,微微皱眉道:“与其将来让她为你守寡悲苦一生,不如一剑了断痛快。她一定会感激我的,你说对吗?戏爷?”r
惶然的咽了一口唾沫,戏子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r
“我突然发现,这游戏还挺好玩的。你最好坚持的久一些,可别轻易就从了我啊!那样会没有挑战性的。”包扎好伤口,飞翼气定神闲笑睇他,懒懒道,“那就十天为期吧!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我留下,要么跟我走!至于那个相府千金,明天我就让独孤总管把婚事退了。以无情先生庞大的势力,那个丞相老头也只有点头的份儿。天色不早了,安歇吧!”r
她转身,走的潇洒从容。r
戏子刚愣愣的准备坐下,门口那厢又回头娇笑道,“爷,要我陪你吗?”r
戏子惶恐的直摇头,“不……不必了……”r
飞翼失落的低了低头,眼中尽是戏谑的笑意,无奈的耸耸肩,“哦!那真是遗憾,只能改下次了!”r
眼看着她娇小的身影一闪而过,戏子望着苍茫的夜色,突然腿一软,直接瘫坐下来,哭笑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