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日,苦无山庄风平浪静。r
再没有人提起无情庄主要娶妻的喜事,人人各司其职,庄中上下一片和乐。r
戏子依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二十来个威严武使昼夜轮替,把他的住处四周把守的密不透风。偶尔有前来作交易的江湖中人,一般都是独孤代为接待。r
风间紫不再劝飞翼离开,自然也不会去劝戏子妥协,常常逗留在藏书阁翻看各类医书,可最后往往都是扼腕叹息离去。r
飞翼很是苦恼,自从上次她绑架侍女偷偷溜进戏子的寝室后,那家伙显然加强了防备,还特意严厉的惩治那批武使,二十来个威猛武士给抽的皮开肉绽,闭门思过。如今再想混进去已经比登天还难。r
连续三天,她犹豫着要不要硬闯,后来想想,还是给他点时间冷静的思考一下。况且,作为一个女人,还是应该有点矜持的,可这“矜持”的大家闺秀风范,还是着实令她心头憋闷。r
戏子倒是沉的住气,三天不声不响,除了一日三餐有专门的侍女送往寝室,他连独孤都不见,也不怕把自己窝的发霉。r
第四天,飞翼觉得时候到了,不能再由着他继续任性下去。r
这天,刚用完早膳,飞翼就迫不及待的出门,谁料迎面撞上个气喘吁吁的侍女。r
那侍女也懒得看撞到的是谁,直奔向还在用膳的风间紫,急赤白脸道:“紫姑娘!总管大人请你过去!庄主……庄主不行了!”r
白玉碗顿时从手中脱落,紫目瞪口呆,提了药袋,急急忙忙随她出了门。r
飞翼一时愣在园子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飞奔过去。r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闻着刺鼻带着股酸臭的酒气,飞翼方才醒悟,真不该由着这男人任性妄为,怎么也想像不到这三天三夜他究竟喝了多少酒。以前他身体健壮也就罢了,如今自己什么情况难道他不清楚吗?这么个喝法,他是存心不要命了!r
飞翼的火气登时往上冒,三步并两步的怒冲进去。r
下一刻,她呆住了。r
几个侍女跪在地上默默收拾着破碎的酒罐,独孤负手立在卧榻前愁眉紧锁,阿紫坐在床畔执着一只骨瘦苍白的手,神情凝重的把着脉搏,因来的急,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r
片刻,她毫不犹豫摊开暗袋,熟稔的取出银针,三下五除二,直封戏子头部几处大穴,眯眼观察他的反应。r
飞翼挪着步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对上独孤冷沉的眸子时,心虚的把目光直接转移到卧榻上。好像,连她自己都觉得,他突然的倒下是她间接造成的一样。明明是这男人不懂事,肆意酗酒酿成的后果,关她什么事?r
可看到他过分苍白削瘦的脸庞,飞翼的心还是不由的抽痛了。只能安静的立在一旁,祈祷阿紫能让他醒过来,只要他能醒过来,她可以既往不咎,哪怕要她为那晚的强势赔罪都行。r
怎么样都行,只要他醒过来……r
气氛压抑的让人窒息,飞翼艰难的呼吸着难闻的空气,垂在身侧的双手五指僵硬,动一动都要费好大的力气。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就等着阿紫的妙手回春。r
半晌,他的长睫毛动了动,瞳仁在眼皮内辗转了片刻,幽幽睁开眼睛转醒过来。r
飞翼心头一阵亢奋,忙蹲下近距离凝视他的侧脸,又惊又喜。r
紫动作轻柔的拔回银针,复又为他把脉,良久,方才将他的手放回衾被,起身走到窗前幽幽长叹。r
独孤瞥一眼卧榻上神情迷茫的男子,皱眉来到风间紫身后,轻声问:“情况如何?紫姑娘但说无妨。”r
紫低头沉吟,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飞翼紧握着戏子的手坐在床边,一脸的殷切期盼,丝毫意识不到事态的严重。戏子虽然醒了,可他依然虚弱,虚弱的神智不清,迷迷糊糊的眨着双眼,全然不知身边的情形,甚至随时都会再度昏过去。r
紫叹气,走过去把飞翼拉到一边,对上她困惑的目光时,沉声道:“别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回头又对独孤道:“请总管大人让她们别再收拾了,都出去吧。病人需要安静。”r
独孤应允,立刻示意脚下的侍女,随着她们一同退了出去。r
“我不走。我会安静,不会吵到他的。阿紫,让我留下行吗?”飞翼恋恋不舍的凝视卧榻上虚浮无力的男人,心里一阵阵的发酸。r
紫无奈瞪她一眼,“那好。你守着他,不要跟他说话。我去熬药,一会儿送来。”r
“嗯。”淡淡应了,飞翼又坐回床边,指腹在他苍白的手被上轻轻拂过,忍着没有再次握住,小心的掖了掖被角,将他的臂膀覆回衾被中,默默凝视。r
紫动容的看了片刻,无声的退了出去。r
世界陷入安静。r
戏子迷茫的眨着眼,逐渐缓缓闭上,呼吸平静绵长,不消片刻,又无声无息的融入睡梦中。r
飞翼下意识的坐近了一些,伸手接近他的脸庞犹豫了一下,改去抚摸铺在软枕上的青丝。他的头发乌黑莹亮,触手柔软细腻,捻在指间凉丝丝的,像极了上等的丝绸。飞翼的脸上慢慢泛起温柔的笑,心湖也随之漾起柔柔涟漪,她心一动,轻轻吻上他的发,眼睛却酸涩的几乎落下泪来。r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哪怕只是他的一缕发,也让她爱不释手。r
晌午时分,紫端了药和午餐走了进来,她让飞翼去一旁用餐,自己端了药碗亲自给戏子喂药。飞翼食不知味,吃了一点再无胃口,折回床边时才发现紫正苦恼的不知如何是好。r
戏子睡的很沉,药汤抿到口中又流了出去,连续试了几次,紫一口都没能让他喝上。r
“我来吧。”飞翼轻笑,不由分说接了她手里的药碗,“阿紫累了一个上午了,这里交给我,我保证会让他把整碗药都喝下去。”r
紫淡淡一笑,并不多言,悄然步了出去。她当然知道飞翼有办法,只是这办法,也只有飞翼才能做到。r
含了一小口就苦的差点吐出来,可是没办法,只能咬紧牙关,覆上戏子的薄唇,一点一点,飞翼小心翼翼的将苦汁溢入他的口。反反复复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把一碗药给喝光了。r
长长舒了口气,她轻轻放下白玉碗,舔着苦涩的口腔呆呆望着他,心里却像洒了蜜一样的甜。这种感觉真好,苦中带甜,让她痴迷。r
时间缓缓流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