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王十九年九月,楚国正式对韩宣战,这件事非同小可。
不可否认,实际上近些年来,韩国与楚国也并非是秋毫无犯,但说到底,楚韩边境的局部战争不过只是楚阳城君熊拓的独断,并不能代表整个楚国对韩国的态度。
毕竟据楚国境内的细作所打探到的消息得知,楚国目前依旧是将东边的越国视为最强大的敌人,毕竟当初被越国吞并的吴国兵马攻打楚国破郢的仇恨,楚国深以为耻辱,随后引来楚国七代君主东征不绝。
如果楚国与韩国的仇恨,大部分局限于楚阳城君熊拓与韩侯的恨意(前阳城君参与诛杀吴起,箭中先王之尸得大逆之罪,逃入韩国韩侯收留之,并支持其子回国争位,熊拓花了三年时间才将他和党羽诛杀干尽),那么对于整个楚国来说,越国才是楚国发誓不共戴天的仇敌,毕竟后者攻楚,曾经险些迫使楚王不得已要迁移都城,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但话说回来,韩国终归是坐拥九百里之地的大诸侯国,若是能将这个富饶的国家一口吞下,楚国那也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毕竟韩、魏、鲁、邹、越、宋,是与楚国接壤的六个国家,鲁、宋这两个不大不小的国家,历来都是齐国的附庸、盟友,一旦开战,楚国必将迎来齐、鲁、宋联军。
相比较而言,如今的韩国实力并不如魏、齐、越,这无疑会是楚国北上争霸一个相对较为容易的突破口。
毕竟远交近攻嘛,如今的楚国要想继续扩大疆域,就只有找越国或者韩国。
而如今,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楚使的队伍在韩国腹地遭遇袭击这终归是事实,这就给了楚国内不少倾向于对外扩张的重臣一个出兵攻韩的借口。
似楚国这种王公贵族把持着整个国家国运走向的国家,贵族的意志得到最大的体现,当楚王对韩宣战后,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当即开始运作,一时间涌出许多类似阳城君熊拓这样的楚国王公贵族,他们在颍水南侧聚集兵力,对韩国展开攻势。
既然是楚国对韩的全面战争,那就不可能只局限于一地,据影幂卫所探知的消息,这次楚国对韩的攻势主要是颍水战场,包括阳翟—汾陉塞—陉山这段韩国用来抵御楚国入侵的韩国长城,这一大片两国边境疆域将沦为战场。另有一支偏师从东部北上攻打滕、唐、费、许、邾等韩国的淮泗诸侯盟友。
至于『溧阳君』熊盛在邹、越边境横陈重兵,那不过是防止邹、越趁着他楚国对韩宣战而伺机攻打他楚国罢了。
同时与韩、越两个大国发动战争,说实话以楚国的实力是办得到的,但即便如此,楚人也不会傻到同时面对两个劲敌,只要越王袖手旁观,『溧阳君』熊盛横陈于边疆的重兵,也不过是摆设罢了。
一封又一封的告急军报,几乎是毫不停歇地送往韩国都城新郑。
尽管韩国边疆的将士们死死守着阳翟—汾陉塞—陉山这一条边境,可奈何楚阳城君熊拓借舟船之便绕开了韩国的雄关,横渡颍水,将战火烧至了韩国境内。
蒙城、利辛两地相继失守,再往北便是鄢陵,那是韩国的腹地,一旦鄢陵失守,就意味着韩国失去了颍水的地理优势。
而另外一边,『楚固陵君』熊吾亦挥军攻打韩国的盟友,攻破滕国、许国,唯一庆幸的是,彭城这座重城仍在徐国军队的手中,犹如一颗钉子一般死死钉在固陵君熊吾面前,使得这位楚国熊氏一族的王孙公子难免有些迟疑:究竟是花大量精力攻克彭城呢,还是不顾彭城,直接攻入费国等国的腹地。
但不管怎么说,目前的局势对于韩国而言是极其不利的。
毕竟人家楚国国大气粗,可以不考虑越国的态度,但是韩国却要考虑到他们在北方的劲敌魏国,仔细考虑魏国这个北方的宿敌会不会在楚国攻打自己的时候趁火打劫。
为此,韩侯将诸位朝中大臣请至大殿议事。
或许有人觉得这种讨论十分可笑,明明楚国都攻到国内来了,还要考虑打不打?当然是打咯!
但事实上,这并不是一个轻易能做出决定的事。
要知道,韩国的疆域只是楚国的五分之一左右,疆域的大小决定着国民的数量,决定着兵源。
楚国疆域辽阔,是韩国的五倍,国内军队的总人数,也是韩国的四倍,因此他们可以毫不在乎地拿出十几万军队与韩国开战,也不在乎打这场仗会牺牲多少楚兵,但是韩国不行,一旦韩国在这场战争中牺牲了过多的士卒,毫无疑问北方的强敌魏国便会来趁火打劫。
望着殿内的臣子们吵吵闹闹地,韩君心中也很烦。
说实话韩君并不想与楚国这个庞然大物开战,因为楚国的疆域实在太辽阔,人口实在太众多,哪怕一年征战中丧生了几万的士兵,对于楚国来说并不致命,但是对于韩国而言,若是一年的战争中丧生了几万的军队,那就是灭顶之灾。
若是最后连北方的魏国都加入进来,韩必将亡国。
“莫要再吵了!”韩君心烦意乱地喝止了殿内诸大臣的争执,长长吐了口气后,沉声说道:“本君召你等来,是为了共同商议出一个对策,并非是要看你等在这争吵不休!……李丰,你是司马,你先来说!”
“是。”司马李丰跪坐在席中朝着韩君拱了拱手,沉声说道:“臣以为,我大韩并不具备与楚国全面开战的国力……”
丞相申不害闻言忍不住鄙夷道:“李司马,你的意思莫不是要求和么?”
见被人打断,李丰皱了皱眉,不过碍于申不害乃丞相,地位比他这个司马高的多,因此不好发作,只好耐心地问道:“申相国,依你之见,我大韩若是与楚国宣战,胜算几何?”
“……”申不害皱了皱眉,默然不语。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以他们韩国的国力,要对付整个楚国力有不逮。
“倘若再加上魏呢?”李丰追问了一句。
“……”申不害眉头皱地更紧了。
要知道当今世上能同时对两个大国作战,恐怕也只有疆域最为辽阔的楚国了,哪怕楚国视为最强敌国的魏国,也需要盟友的帮衬,才能屡屡战胜楚国。
见申不害默然不语,李丰感慨地说道:“并非是不敢打,而是不能打。……除非我大韩取得大捷,威慑于魏。否则,即便是驱逐了楚军,还会迎来魏国的军队,与其被魏、楚夹攻,撼动我大韩根基,还不如眼下就向楚国求和。”
“不打就求和么?”申不害皱眉问道。
“打是要打,但不能够打出楚军的火气来,只是向楚国表示我大韩死守疆土的决心……”
李丰自顾自地说着,申不害眼看朝堂风向不对,心想这个危机正好能显出主上的君威,于是对韩君建议道:“楚军势大,淮泗与我国难支,不如请周天子发兵来援,东周公英明神武,尤善用兵,定能以少胜多大败楚军。”
诸朝臣们纷纷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