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城下韩军赶至城下,立刻发起了试探性攻城。虽说是试探性的攻城,韩军还是表现出很强的战斗力,云楼推到相应的位置,翻板随即打开,几十支弩箭同时射出,射倒城墙上一片弓箭手。
韩军的强弩制作精良,射击准确程度很高,大周士兵手里的纯木弓哪里是对手。双方的弓箭手相互压制,攻城的步卒趁机冲到城下,架起云梯开始向上攀爬。
城外某处小山,天子第三次发调兵令后才接令赶来增援的姬安一行人正在山顶用望远镜观战。
“不会吧,这么顺利就冲到了城下,巩城的防卫规格不能这么低吧?”黑武士吃了一惊。
姬安笑着说:“我也觉得不应该,估计这是姬章的计策,引诱韩军上套!”
上什么套?姬安没有明说,只有姬平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韩军个个奋勇,嘴咬兵器,一手举着盾牌一手配合着两条腿,不要命的往上爬,滚木礌石砸下,没能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很快,第一个韩兵爬上城墙,还没等他站稳,被几支长矛同时刺进身体。
越来越多的韩兵爬了上来,和周军混战一处,顿时血流一片,几乎每一秒钟都有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战争的残酷性表露无疑。
韩中军大阵,主将申不害坐在马背上,和身边的韩朋说:“大周巩城不至于这么不堪一击吧,连试探性攻城都挡不住?”
韩朋笑着说:“巩城早已破败不堪,数年没有进行过修缮,您看光是抛石机就已经对其造成了致命的损伤!再加上大将军虎威,将士们上下一心,拿下这样一座城池是小菜一碟!”
申不害眉头微皱,他很清楚韩朋是在拍他的马屁。
在申不害看来,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不然的话大周早就被灭了,要说几十年前,诸侯国还都给天子几分薄面,可现在谁也不把他们当回事儿,想欺负就欺负。
“哈哈,城门楼子马上就拿下了!”韩朋笑呵呵的说:“一旦拿下城门楼子,城门洞开,将军就可以带着大军杀进城!”
又过了一会儿,先头部队拿下了城门,城门大开,韩兵蜂拥而入。
“大将军,下令冲锋吧!”部将们纷纷请战。
“不急,再看看!”申不害没有被这么容易到手的胜利冲昏头脑,他面无表情的道:“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妄动,军法处置!”
部将们一个个面露失望之色,在他们看来,申不害不过如此,胆子这么小怎能成大事?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所有部将大吃一惊,两千人的攻城部队竟然堵在了城门口进不去,只进去了五百多人。
“不好,快鸣金收兵!”申不害下令。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瓮城,周军在城门后构筑了一座瓮城。
所谓瓮城,取自瓮中捉鳖之意,进入瓮城之后大多有去无回。果不其然,韩军冲进来之后,数十个油缸从天而降,冲天大火随即燃起,位于内墙的弓箭手不停的放箭。
韩军开始撤退,已经进入瓮城的士兵只逃出不到十分之一,近五百人死在大火和箭雨之下。
看着远处冒出的黑烟,姬安笑着跟姬平说:“平弟看到了吧,姬章还是有些手段的,巩城一时半会儿丢不了!”
姬平点点头说:“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能修出一座瓮城。”
韩军攻击受阻,折损了一千多人,想必今天不会再次攻城,姬安提议道:“咱们回去吧,探子该送回密报了!”
申不害用冰冷的目光扫过部将们的脸,沉声道:“现在还有谁要求本将下令冲锋的吗,谁想去送死我不拦着,现在就可以带着本部人马冲过去!”
部将们纷纷低下了头,开玩笑,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瓮城,谅你再多人冲过去也是白费。
“回营!”申不害拨转马头,说:“明日再行攻城!”
捷报传到周显王和一众大臣耳中,他们高兴的合不拢嘴,战前主和派的大臣也都纷纷祝贺天子,唱高调儿的声音此起彼伏,什么天子英明、黄天保佑、周南君神武等等词儿在这些人口中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周显王激动的说:“我儿姬平辛苦了,一战力挫韩军,打出了我大周的威风,加封其为侯爵!”
在韩军稍退后羽林军趁机入城,入城后的羽林军营地中姬平对姬安道:“君上,为何我们要来增援巩城,这姬章和您可是有仇啊!”
姬安笑道:“巩城一旦陷落,申不害就会率兵前来,韩君不会允许咱们的存在!”
“那就来吧,保他韩军有来无回!”姬平握着拳头说。
韩军新败,申不害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退兵的目的是为了制定新的计划,谁要是相信一座瓮城就能挡住韩军的话,那就太可笑了。
“黑武士,你率领一千骑兵秘密出城!”姬安下达了一道作战命令。
黑武士喜出望外,守城战跟他的骑兵没多大的关系,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任务。
姬安指着地图上一个点,说:“带齐七天的干粮,埋伏在此地,截杀韩军的运粮队,能带回来的全带回来,带不回来的全烧掉!”
“得令!”黑武士转身离去。
韩军从出征到现在已经十五天了,他们携带的粮食最多可以维持半个月,因为兵站被烧韩军加强了粮仓守卫,但劫一两支运粮队还是能办到的。
第二天,数十架巨型抛石机组装完成,申不害带着贴身卫队来到阵地上,回头看了一眼几百米外的城墙,下令说:“开始攻击,给我瞄准了打!”
机括声响起,抛石机随即发出怒吼,几十斤重的石球砸向城墙。
步卒待在更远的地方,没有出击的迹象。
“咚……咚……”
石球不断的砸在城墙上,城墙出现了裂缝,时间不长开始摇摇欲坠,姬章下令守军退往瓮城。
申不害的目的就是用抛石机把城墙砸出一个口子,失去了外面的屏障,瓮城就失去了作用。
一上午不间断的石球攻击,外城城墙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进军!”申不害一声令下,步卒开始向前推进。
城头上督军的姬章心道不妙,昨天见识了韩军的勇猛,让他心有余悸,没了瓮城的依托,内城能坚持多久?
“防御!”姬章也下达了命令,让他欣慰是己方士气不错,这得归功于昨天的那场胜仗。
双方的士兵都很卖力,渐渐进入胶着状态,韩兵数次登上城墙,却没能坚持多长时间就被全歼。
申不害一脸镇定的稳坐中军大帐,时不时的对攻击方向做出调整。
姬章挥舞着长剑加入到战斗中,士气跟着上升不少,跟在他身边的是他豢养的私兵,这些人比普通军士更加卖力。
双方整整打了一个下午,尸横如山,血流成河,韩军鸣金收兵。
天快黑的时候,传令兵来报,运粮队被一只过千人的骑兵队袭击,押运官兵多数被杀,一万石粮草尽数被劫,劫粮的骑兵身穿大周制式装备。
“不应该啊!”韩朋皱着眉头说:“大周就那么点儿兵力,全都龟缩在城里,怎么会有一支骑兵埋伏在粮道上呢,难不成是他们提前安排的?不可能啊,情报显示大战前周天子没有派出骑兵!”
申不害在地图上做了个记号,说:“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的粮食还能维持几天?”
“最多四天!”
“马上派人回去催粮,多派些人沿途保护!”
“是!”
粮食被劫,一众部将的表情不自然起来,申不害说:“这件事不可让士兵们知道,免得士气受挫。明天继续攻城,四天之内能拿下城的话,就算粮食不能及时送达,咱们也不会饿肚子!”
“大将军英明!”
夜半,黑武士带着粮草进入昭城,劫粮的过程很顺利,以很小的代价取得胜利。
“呵呵,这抗韩的第一功非你老黑莫属啊!”姬安看着堆积如小山一般的粮食,笑着说:“这可是韩军十天的粮食,够咱们的官兵吃用一个月!”
“君上,黑武士再次请战!”他信心满满的说:“韩国一定会再次送粮过来,我去把下一批粮食也劫过来!”
姬安摇摇头,韩国人不可能再给你一次机会,下一批粮食一定采用重兵押送,搞不好就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粮食送到韩军大营?”
当然不,姬安制定了另外一个计划,这次由姬平带兵前往。
一连三天,韩军没能攻破巩城,申不害心急如焚,粮草还没运来,明天要是还不能到位的话,后天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届时军心大乱。
“报……”一个身上多处被烧焦,脸上带着烟熏之色的人跪倒在他面前,说:“启禀大将军,我方运粮队行至石谷,遭遇伏兵火攻,都尉被当场射死,二万石粮草尽数被烧!我等数十人奋力冲杀,这才突出重围。”
“什么?”申不害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矮几上。
上次被劫,这次被烧,再加上之前兵站意外失火,这是要断我粮道啊!
“什么人做的?”
“他们打着大周的旗号,得手之后还一起高呼周天子万岁!”
“不可能!”韩朋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从座位上跳起来说:“战前派进巩城的细作回禀,大周根本没有这样一支队伍……”
“住嘴吧……”申不害打断他的话,说:“我看到的只有事实,传我的将令,大军立即拔营后退三十里,明日推迟一个时辰吃早饭!”
“是!”
韩军退兵了!
这个消息传到巩城的时候,整个城市沸腾了,姬章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儿,亲自带卫队出城查探。
韩军大营的景象说明他们走的时候很匆忙,许多营帐都没来得及拆除,斥候回禀说三十里外的韩兵吃完早饭后,继续后撤,目的地应该是一百五十里外的韩边城。
“发生什么事了,以至于韩兵走的这么匆忙?”姬章百思不得其解。
“这韩军大营怎么办?”随从问道。
“烧!”姬章不假思索的说:“难道留着让韩兵回来继续住,放火!”
申不害命令军队在边城休整三天,更多的粮草和辎重运往此地,补充了两万多援军,三天后再次进军巩城。大周趁着这几天加紧时间修缮外城,可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敌人卷土重来的时候,只完成了一半工程。
反正是完不成了,姬章干脆下令将原来的瓮城挑出一条条壕沟,布置了更多的火油缸。
攻城大战再次展开,经过一天的艰苦战斗,攻守双方各有斩获。
正面的城墙数度易手,韩军登上城墙后再难前进一步,城砖都被染成了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在城内观战的姬安对姬平说:“大周没到伤筋断骨的地步,据我估计,这些天的伤亡人数应该不过三千人,至少还有一万六七千兵力,只要抱定坚守的信心,韩军很难得手!”
韩军的死亡数字逼近五千,受伤的更多。
巩城东边,上百个坑道内干的热火朝天,他们隶属东周羽林军,姬安想要在这里挖出一条直通城内的地道,万一城破,好转移城中军民。
当然,这一切在秘密进行,怕死的将领们知道了这条逃生通道,一定会马上弃城。
每天不间断的攻城,双方的消耗都很大,巩城积贫多年,箭矢出现了缺口,滚木礌石早已用光,只能每天深夜派人到城下搜集,供第二天接着用。
这些东西经过几次反复,再也无法继续使用。
申不害敏锐的发现这一点,接下来的攻城变得雷声大雨点小,士兵们手中的盾牌全换成木质,每次冲锋都搞得有模有样,刚冲到城下便带着盾牌上的羽箭开始撤退。
姬章傻眼了,总不能不放箭吧,那么一来韩军一定把假攻城变成真的,到时候怎么办?放箭吧,本来就不多,这么来几次连下去捡的机会都没了。
韩朋竖起了大拇指,拍马屁说:“大将军好计策啊,守城的一方没了箭矢,就等于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
申不害摆摆手,说:“通知你安插在城里的奸细,让他们散布谣言,说韩军不日将破城,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好嘞!”韩朋爽快的答应了。
夜半,打着哈欠的周军发现一股韩兵朝城门冲来,赶紧擂响战鼓,熟睡中的士兵慌忙穿上盔甲拿起兵器登墙据守,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可是韩军在城门前转了一圈,连箭都没有放一支,就原路返回了!
韩军大营火光冲天,做出一副夜战的样子,其实士兵们都在呼呼大睡,只不过多点了几堆火而已。
姬章不知是计,命令守军睁大眼睛防止敌人偷袭。
一连几天,周军被整的的疲惫不堪,不少人带着明显的黑眼圈,满脸的疲倦,缺觉很严重。
反观韩军,一个个红光满面,战意正浓,攻城的时候依然那么卖力。
终于,周军手里的最后一支羽箭射了出去,士兵们拿着砖头往下砸,这些砖头来自城中的民房,被拆了房子的国人只好睡在马路上。
流言四起,姬章带着卫队抓了不少传播流言者,当中斩杀数十人,却挡不住流言的传播。
奸细们不但散播流言,而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放火,几名大臣的府邸也遭到焚烧,城中人心惶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