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城尚未完全建成,就变成了周围的物品集散地,北边的牛羊,南边的粮食,西边的矿产,东边的海盐,各种物品应有尽有。
处于大战中的秦国为昭城的建设出了不少力,数以万计的粮食、装备从这里装车发出,运往秦地。
上次周显王的使者在昭城里碰了个大大的钉子,回去的时候一嘴牙被打掉的剩下不到十颗,天子大怒,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姬安吃肉,他却连口汤都没有的喝。
昭城的富足不光引起了周显王的眼红,周围的土匪经过一个冬天的沉寂,纷纷又活跃起来。
好在从一开始姬安就想到了这一点,只要是去往昭城的车队,他一律派人护送,加上二十里一个的哨站,致使大多数强盗组织不敢来犯。
可总有不要命,这不,一队从秦国而来的商团路上遭遇伏击,十几车货物被抢一空,货主在护卫们的拼死掩护下逃得一命,来到昭城求援。
货主名叫景临是秦孝公宠臣景监的族弟,秦国为了刺探魏国情报特地组建了黑冰台这个特务机关,景监是第一任也是现任首领。景监其人在史书上是幸臣,只靠阿谀奉承而成为孝公近臣之首掌符宝文书。其最大功迹就是引荐商鞅(当时还叫卫鞅,本姓公孙卫国公室庶子)给孝公,那一年商鞅仅二十九岁,而孝公更是仅有二十二岁,在当时整个天下的政坛上无疑是最年轻的小鲜肉组合。商鞅三见秦公,先讲仁义感化的圣道孝公昏昏欲睡,再讲先礼后兵的王道孝公稍有兴致,最后讲内法外武的霸道孝公眼冒精光,孝公和商鞅就此成了变法好基友。历经数年,秦国变法己初见成效,秦军练出了力压魏武卒的锐士新军,在战场上屡挫武卒。天下皆对秦国的君相刮目相看,无人再敢小瞧拿年轻嘲讽,孝公与商鞅己成了实力派政治家。
景临受景监委托,运送一批金银珠宝贿赂给魏国朝中大臣,没想到路过昭城时被一伙马匪抢劫。
“怎么回事儿!”
姬安心中隐隐有怒火在燃烧,他之前被土匪围攻,如今有商团在昭城地界又被打劫。
景临看见昭文君的主君旗,料想这些人必是巡视的东周君主一行,问话之人被重重保护必是昭文君无疑。说道:“君上,吾仍秦国官商,奉命去魏国经商,不曾想半路上我们中了一伙山贼的埋伏,虽是一番血战逃出,但货物尽失。”
“山贼?”黑武士皱了皱眉头,他担忧地说:“君上,寒冬将至,周边各国活不下去的百姓多落草为寇,靠劫掠为生,现在这帮山贼敢公然袭击官商,看来今年的匪乱要比往年要严重呀。
“你们既然是在我封地出事,那我责无旁贷,你们先去昭城安顿!我帮你们夺回货物!”姬安对他们说。
等商团走远后,姬平怒道:“这些山贼实在大胆,等着雪一停,我立刻带领军队前去围剿。”
“围剿只能治标不治本,百姓若是温饱富足,谁人去落草为寇。”姬安说道。
姬平说道:“那依君上所见,该当如何?”
“以往多次围剿山贼,但是山贼却屡次不禁,如今推出屯田,减税虽是深得民心,但是短期内还看不到效果,所以依我之见,与其围剿不如招降,这些百姓都是活不下去的人,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还是不会跟着那些真正的盗贼的。”姬安说道。
姬平问道,“若是他们不肯呢?”
“当然软硬兼施,对于不归降的匪徒,自然大力围剿,若是归降则是以礼相待,如此一来,我们熬过这个寒冬不是问题,至于以后,百姓有田种有工做有粮吃,这匪患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姬安说道。
姬安命令道,“两手准备,这匪徒十分分散,大雪封山围剿也十分困难,今日起,在各城门口施粥,但是袭击秦国官商的山贼,绝对不可轻饶,不然本君怎么能在诸侯豪商面前立信!”
姬平抱拳道:“君上放心,我一定把这波乱匪正法。”
姬安直言道:“不可乱杀,只需要抓住匪头即可,不然要是传出去,谁还归降?”
姬平说道:“君上说的有道理,擒贼擒王。”
昭城外,西南七里处,这是一处被白雪覆盖的山脉延绵数百里,山脉中一座足有四五百米的高峰拔地而起。
这就是百姓口中的氓山。
接连数日的大雪,氓山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山中看不见一点翠色。
在这茫茫的山林中,上百个衣装褴褛的人正围着一处篝火取暖。
这群人个个面黄肌肉,一看便知缺少衣食。
“大哥,山中一点吃食都找不到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饿死。”篝火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抱着一把弓箭抱怨道。
“闭嘴!”坐在篝火堆东面的一个人发怒道,他留着长长的胡须,额头上带着一个刀疤,“若不是你袭击了秦国官商,我们能躲在山中不敢出去吗?”
少年低下头,委屈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雪那么大谁能看得清他们是秦国官商。”
“你还顶嘴!”长者拿起手边的木棍就要教训少年,“早知道我就不把弓箭交给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少年往地上一躺,“打死我吧,打死我吧,反正也是饿死。”
李阳抬起木棍就要砸下去,立刻被几个族人拦下。
其中一个人说道:“族长,夏哥儿,也是心急之下才犯了错,谁能想到抢到的却是不能吃的奇珍异宝,我们没门路卖钱买粮,大家己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实在太饿了。”
“哎!”李阳无力地把木棍放下,悔恨道:“都怪我,若不是当年一气之下带着你们落草为寇,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这话是没错,咱们是养马的,又不是当山贼的料,这百姓你不抢,豪门大族的马队又有护卫不敢抢,咱们这山贼当的真是窝囊,还不如逃出东周另投他处。”少年愤愤说道。
李阳怒道:“你以为哥是个糊涂蛋吗?其它各国连年征战,百姓更无余粮!”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前两日偷偷下山,昭文君似乎下令各城在门口施粥,而且之前还下令开荒屯田,所得田亩俱都归百姓所有,不仅如此,今年冬季官军没有围剿匪患,而是下了一个归降状,说凡是愿意归降的盗匪,官府既往不咎,还可以去领粥,若是不听劝告的盗匪,势必杀无赦!”一个又说道。
李阳一听,狠狠把棍子捡起来,又要去打弟弟李夏,他怒道:“这个混帐袭击了秦国官商,我们还怎么去领粥,气死我也!”
李夏秃噜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出来,这次大哥是动气了。
众人再次上前劝解,这个时候,一个族人忽然从山下跑了上来,大喘气说道:“族长,羊来了。”
这羊来了是山贼之间的暗号,意思是有劫掠的对象。
众人一听立刻拿起手上五花八门的武器,木棍,钩耙等等,李夏立刻背上弓箭问道:“是什么人?”
那人说道:“看起来像是粮商,他们的护卫也不多,只有十几个。”
“哥,下手吧,不然要饿死了。”李夏说道。
李的犹豫了一下,现在他们己无路可退了,他说道:“下山。”
上百人立刻下山,在山道上,他们专门有一个埋伏的地点,树枝茂密,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
到了山下,上百人分成两队,埋伏在树林的两侧。
远远的,一队马车向他们行来,一共十二辆马车,十二个车夫,十二个护卫。
在每辆车上堆着数个大竹筐,这是粮商常用的大竹筐。
眼见这么多粮食,李阳红了眼,抢了这些粮食,他们就能吃几个月了,马车很快进入了埋伏圈,他高喊一声,立刻冲向马车。
十二个车夫见一下上百人冲了过来,立刻从马车上抽出防备的长刀,十二个护卫也是围在了马车周围,并不显得惊慌。
李阳忽然有些疑惑,但是面对这么多粮食,他也失去了判断力。
就在一众人冲到粮车面前的时候,忽然马车上大竹筐突然被顶开,接着从大竹筐中跳出来了全副戎装的军士。
姬平也从一个竹筐中跳了出来,“乱贼,还不速速投降,不然可不要怪老子的长剑不长眼!”
瞬间,车队的人数从二十四个变成了一百多个精锐军士,李阳等人顿时蒙了。
他们中计了。
姬平望着被吓傻的山贼哈哈大笑,这个鬼主意是姬安交给他的,没想到真的奏效了,在心里,他不由对姬安敬佩起来,若是他,还真的想不到轻松拿下这些人的办法。
瞬间被上百个军士包围,李阳绝望了,他对姬平跪了下来,“这位将军,劫掠官府的人都是我李阳一人所为,还望将军能够宽恕其他人。”
李夏急红了眼,吼道:“哥,你胡说什么,明明是我抢的。”
姬平眯了眯眼睛,“原来你就是匪首李阳,少废话,跟我回去见君上!”
押着李阳一行返回昭城,姬平让一个军士先行回去通报。
这次君上神机妙算,没有在秦国官商被抢当天派出人手,而是等了三日才设下这个圈套,这些饿昏了头的山贼果然中了招。
姬平押送李阳到了都督府,姬安已经等在那里。
“君上,李阳和其弟李夏俱都带到,还请君上裁决。”姬平躬身说道,接着站到了一侧。
姬安扫了眼李阳等人,这是山贼吗?简直比乞丐还要乞丐。
“你就是李阳?”姬安这个厉声问道:“你可知落草为寇,袭击官商是死罪!”
李阳跪在地上,心如死灰,“君上,此事都是我一人所为,要杀要剐,我认了,还请君上不要牵连他人。”
“你倒是条汉子,本君不是个滥杀之人,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按照大周律法,最轻也要贬斥你们为奴。”
“贬斥为奴?”
李阳这个时候抬起头来,有些不可思议。
仅仅是落草为寇的罪名就足够杀头了,何况还袭击了官府马队,他一时怔住了。
李夏也是一样,神色怪异。
姬安这个时候望了眼姬平撇了撇嘴,本来他是要把这些人全部释放的。
但是姬平强烈反对,他认为收拢人心不可太过急躁,若是无罪释放,也许李阳会感激姬安,但是他同样会认为姬安是看重了他的才能宽厚于他,这样一来,这最后一丝感恩还会消失。
与其如此,不如贬斥他们为奴,日后视他们的功绩解除他们奴隶的身份,这样他们养马也会认真上心。
不得不说,不在同一个时代,有时候思考的问题也不一样,圣母情节在这个时代有时候要不得。
姫安后来想想,姬平说的也有道理。
这个时候黑武士缓缓说道:“李阳,你不必惊讶,是我给你们求的情,你可还记得我?”
李阳认真分辨了一下,惊道:是黑熊大哥吗?
没错就是我,当年我和大哥逃难之时还受过你们一饭之恩呢!”黑武士说道。
“这次是我恳求君上,看你们有几分养马的本事,所以饶了你们一命,尔等日后当竭力回报君上才是。”黑武士继续说道。
黑武士这是和姬安唱双簧,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李阳如出了鬼门关,伏地道:“谢君上,谢黑都尉。”
“起来吧,今日起,你们归属马坊,划入奴籍,龙九,领他们去吧。”姬安说道。
在大周奴隶还是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大周律法明文规定:“奴婢贱人,律比畜产。”
意思就是和牲畜一样,现代的“贱人”一词也是由此而来。
君府中的家丁仆役可以说都是姬安的私有财产,他可以任意买卖,杀掉,没有任何人权可言。
这里的士农工商中,是没有奴隶这个阶层的,因为他们只是依附四个阶层生活的附庸。
在洛邑城中奴隶的人数甚至占据了二成的人口,那些不事生产的贵族一切生活起居都是这些人在照料。
而奴隶的来源也很广泛,战俘,发配为奴的罪人,卖身为奴的良人,奴婢生下的子女。
这些人的户籍被专门分类成奴籍,能不能解除奴籍全看主人的意愿。
现在姬安把李阳等人划入奴籍,他们的命运还是握在他的手上,他可以随意处置。
龙九带着李阳一行人去了马坊,姬安说道:“恭喜君上,又得到了一批能人。”
“这还多亏了你的出谋划策。”姬安说道,二人相互捧臭脚。
姬平僵硬地笑了笑,“这几日前来归附的乱匪不少,看来初有成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