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蕲南。
一骑急急的直奔城门口,城门口的守卫急忙拦住那人。
“来者何人,下马。”
马上的人朝守卫扔去一个腰牌,“我要见县尹。”说完,竟然直接从马上翻下来,那一身的鲜血,破烂的盔甲,让守卫们大吃一惊。
拿起那人扔过来的腰牌,黄铜的腰牌,反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反面刻着一个鸟篆的屈字。马上摔下来的人,正是从虎大威那逃脱的屈沔,一夜的奔波,终于让他赶到了蕲南。守卫们看到这腰牌,大惊失色,守卫中一个带头的叫上两个人,抬着屈沔,往蕲南的县衙赶去。到了县衙,找到蕲南的县尹,蕲南的县尹叫来大夫,好一番的忙活。
屈沔才悠悠的醒过来,一醒来,一下子坐起来,看着堂下站着的一群人,大喊道:“快带我去找县尹。”旁边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走到他的身边,“我就是蕲南的县尹。公孙鉴。”
“不知道将军怎么成这幅样子,昭大将军和周军交战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屈沔直勾勾的盯着那县尹,看得公孙鉴以为这人对自己有什么企图了。
“公孙县尹,快,派人去寿春,去向王上汇报,我军大败。”“什么,我军大败,昭大将军了。”公孙鉴一提起这事,屈沔脸色顿时变的铁青,声音都变小了,语音都有些哽咽:“大将军,大人他战死了。”屈沔的声音虽然变小,公孙鉴却离他很近,听得是一清二楚。惊声道:“什么,大将军战死了。”这一声,让堂下的人也听得是一清二楚,顿时引起了堂下站着的众人的喧哗。“什么,大将军死了。”“大将军都战死了,蕲南可该怎么办啊。”“······”堂下的人叽叽喳喳的说着,公孙鉴突然大吼:“肃静!”真不敢相信,一个头发花白的人,居然能发出这样的吼声,看样子,公孙鉴在蕲南的威望不错,一声喊出去,堂下的一群县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顿时安静了下来。他又看向屈沔,“将军,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公孙县尹,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还请县尹赶快安排下去,准备应对周军吧。”
屈沔也有他的打算,战败的具体情况还是尽量少说的好,这不仅是为了昭屈两氏家族的声誉,还关乎楚军的士气。让他怎么说,说他们正面阵战大败吗?说他们自己都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一头扎进埋伏圈战败的吗?!公孙鉴看着堂下的众人,“听到了吧,诸位,周军很快就会到这了,各位赶紧下去做准备吧。记住,切莫向城中的百姓透露。”堂下的人也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反正这会是答应了公孙鉴。退了下去。屈沔道:“公孙县尹,还请给我备匹快马,我得赶回寿春,去见王上。”公孙鉴双眼看着大堂失神,微微点头。
屈沔走后,公孙鉴在县衙升堂召集官吏县乡兵首领和大族族长商议守城之事,可一个人都没来。公孙鉴这才得知他们都跑到了城门口,被守门县兵拦下了,公孙鉴赶到城门口被拦住的众人都叽叽喳喳地怯懦不敢战。公孙鉴大怒地嘶吼道:“怎么,难道昭大将军战死了,我等就不能和周军打了吗?难道我们,就应该等着周军来,拱手将蕲南让给周国人吗?”人群被公孙鉴的气势所压住,一时半会安静了下来。公孙鉴看着人群的情绪渐渐地稳住,悄悄地松了口气。
人群中,此时却站出来一个人。朝着公孙鉴大声喊道:“我知道,公孙县尹说的很对,可是,公孙县尹,在下有一点想不明白?”公孙鉴认识那人,是寿春屈氏家族派在蕲南的代表,屈己。看着屈己,问道:“想不明白什么?”“公孙县尹认为自己和大将军相比,谁更厉害些?”公孙鉴听到这个问题,头皮发麻,这是个两难的抉择。很明显,这人不是那些平头百姓,那么的好安抚、糊弄。他和昭阳作比较,没人会觉得他强,就算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及昭阳的一毫。“当然是大将军更强。”公孙鉴咬着牙回答着那人。站在马车上的那人,挺着圆圆的肚子,天气转凉,手中却是拿着一把扇子,瞧见公孙鉴的脸上的变化,有些得意。挥动着手中的扇子,“既然公孙县尹认为昭大将军更强,那连大将军对战周军,都已经落败,公孙县尹,你说,你觉得你有几分的胜算。”公孙鉴站在人群前面,被那人问的有些愣住,是啊,胜算几何?他自己心里也没有数,他所作的这一切,纯粹是作为楚国臣子的本能反应,这是他该做的,可他是真的没想过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那人的问题,很是刁钻,我就是问你你觉得自己和昭阳相比较,谁更厉害,这不用说,昭阳在楚国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可是连昭阳都败了,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打赢。况且,昭阳所带的兵马可比这小小蕲南多的多,都败了,你凭什么认为在自己本就不如昭阳的情况下带着比昭阳带的少的兵马阻挡住周军。那人看着公孙鉴在那被自己问的目瞪口呆,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这个问题,问住了公孙鉴,也再次让那些被公孙鉴安抚住的百姓骚动起来。“对啊,公孙县尹,大将军都抵挡不住周军,我们待在这,不是白白去送死的吗?”“公孙县尹,你就开了城门吧,让我等出城去吧。”“是啊,公孙···”“公孙···”人群在说些什么,公孙鉴却一句也没听见,他现在,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
我这么做到底值不值?我这么做到底应不应该?我到底该不该开城门?我到底该怎么办?屈己看着公孙鉴越皱越紧的眉头,摆摆手,他刚才的一番话,问住了公孙鉴,让那些百姓也把他当成了领头的人。看到屈己摆手,人群渐渐地安静下来,任何时刻,能给予你生的希望的人,都会很快的成为一群人的领头羊。汉代时,霍去病带领的军队,经常连饭都吃不饱,可是,汉军的骑兵却都愿意跟着霍去病打仗,那是因为,虽然霍去病的军队虽然吃不饱饭,但是霍去病能打胜仗。跟着霍去病,他们更有活着的希望。
这道理,在这蕲南,同样适用,屈己为难公孙鉴,但是这个人,却是能带着他们生的人,这会儿,屈己的威望甚至高过了公孙鉴。人群安静下来,屈己看到人群因为自己的一个动作产生的反应,他,喜欢这种感觉,被人当做中心的感觉。看着公孙鉴,“县尹,怎么样?想好了吧,还请公孙县尹答应我等的请求,打开城门,放我等出城。”“对,求县尹答应我等,打开城门。”人群开始喊道。公孙鉴木然的看着眼前激动的人群,差点倒在地上,两只耳朵嗡嗡的响着,人群喊什么,他听不见,只看到人群挥舞着的手臂,张大的嘴巴。向后倒去,幸好被身边的两个随从扶住,往后大退几步,坐在城墙下甬道的台阶上,大口的喘气。
······离蕲南两百里开外的地方,这场战争中的急先锋,虎大威,正骑着一匹黑色的马,跟在姬安身边急速的行军着。蕲南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的确是蕲南。虎大威胯下的那匹黑色的马,就是缴获的楚军昭阳的坐骑。昭阳的坐骑是楚威王赏给他的御马八骏之首,膘肥体壮的。通体乌黑,却只有马鬃那,是白色的,远远看着,像是乌云满天的天空中的一道闪电。
虎大虎得了这匹马,也不知道这马以前叫什么,就给它起了个新名字,惊雷,倒是和这马的样子很是贴切。比他以前骑的那匹马上档次多了,光是看着就威风了许多。他戴着独属于周军的将领才有的帻,上面还插着一支红色的羽毛,也不知道是什么鸟的毛。头上戴着帻,胯下骑着惊雷,腰间配着惊鸿,昂首挺胸的跟在姬安身后,长期的风吹日晒他的皮肤也变成了青铜色,加上本来雄壮的模样,这一身的打扮,倒是看着十分地威武不凡。这样子看着是不错,不过一路的奔波,这样一路在马上挺着腰,他也受不了啊,加上大腿内侧磨得生疼,不多时间,虎大威就趴下了腰。他们是骑兵,跑的比那些步兵跑的快的多,虎大威的马术也不是很好,在队伍中,保持不了多长时间的和其他人同步。朝姬安请命之后,带上了四百多的亲军脱离了大军,直接朝蕲南奔去。没有了行军的队列的约束,虎大威放开了跑,倒是自在了许多,不过,他是真的会做甩手掌柜,虽然一直当姬安亲军的亲卫统领,却还是喜欢这样驰骋。不过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他本来就是要外派统军的,姬安的上一个亲军统领,不就长期驻防监视韩国了。亲军将领外派统军,既是对他们的信任重用监视外人,亦是姬安对身边人的防备防止他们长期统亲军根深蒂固尾大不掉。
亲军中六部众将都是姬安亲自简拔任命地,他走了,也没多大的关系,这也是姬安会放他出来的重要原因。只是虎大威没想到,他这一出来,又立下了大功。蕲南,又被他带着这些人给拿下了。蕲南,城破。
虎大威将姬安他们甩在身后,带着四五百的骑兵,脱离的了周军的大部队,凭借着骑兵速度快的优势,比姬安他们早到蕲南将近两个时辰。虎大威一路赶来,根本就没有遇上过楚军的任何军队,哪怕是几个人的斥候或者是联系战场的传令兵,都没有遇上过。一路沿着大道奔来,平静的如同早上出来买了点菜,沿着路回家一样,虎大威虽然感觉奇怪。但是带着这么些人,他也是有些底气的,好歹,若是遇上楚军的大部队的话,他们是骑兵,打不过,但是他们跑得快啊。
是以,他们一路挺进,一直到了蕲南的城门口。虎大威被蕲南的城门口的景象给吓着了。怎么这蕲南的城门口是这样的了,按理来说,就算蕲南的守军不知道周军就要打到这了,可是。他们也是知道周军和楚军在他们的前方交战的。这城门口,怎么却是大开着,甚至连最基本的守卫都没有。虎大威担心楚军有诈,只好带着四百多骑兵在离城墙远远的地方观望着,派出了几支小队,让他们去看看其他城门口的情况。这蕲南,有些怪,明明看着是一座大城,怎么这么远的看着,却仿佛在看一座死城一般,毫无生气。
虎大威待在蕲南的西边城墙外,望着蕲南的上空,看不见里面具体情况有些惊奇的想着。
“将军其它地方和这边差不多是一个样子,城墙上甚至都没有人。”斥侯说道。“怎么会这样?这蕲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将军,你说,他们不会是听说咱们要来了,吓得都跑了吧。”这一旅骑兵的旅帅也有些纳闷的回道。“怎么会,再怎么跑,也不会一个城的人都跑空了吧。”虎大威对这旅帅的猜想有些不认同,但他想不明白,楚军在这蕲南,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蕲南,却是真的被这旅帅给说中了,能跑的人的确都跑了。现在在城里的,要么是年迈的老人,他们不愿意背井离乡,而且岁数也大了,对生死也就看淡了的人。另外,剩下的就是一些楚军的主战派和县尹公孙鉴的幕僚、家将和家奴了。在屈己的带领下,公孙鉴无奈的开了城门,没想到的是,城门一开,蕲南真的是一丝希望都没了。那些个守军中的有些将领,都开始偷偷的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士卒们看到军官如此,自不必说。蕲南,本来还有的一丝希望,彻底的消失了。
也就成了虎大威现在所看见的这幅情景。“将军,东边的城墙上刚才看见城墙上有人影晃动。”一个骑兵冲过来。来人是一个队正,叫辛久。催马过来,朝虎大威报告道。“有人,过去看看。”虎大威催马,朝蕲南的东门奔去。“将军,就在那。”辛久指着蕲南东边城墙上给虎大威说道。虎大威眯起眼睛,看着城墙上好半天,也不知道这辛久到底是什么视力,虎大威盯着看了好长时间,才看到城墙上偶尔晃动的身影。
这到底在搞什么鬼!“将军,让我带人进去探探吧。”旁边的辛久朝虎大威请命道。虎大威也想弄清楚这蕲南到底什么情况。“嗯,你带五十骑去,进去探探。”虎大威同意了辛久的请命。辛久朝身后的骑兵们大喊了一下军令,便带头朝蕲南的东门冲去。虎大威紧张的盯着辛久一行人,只害怕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那副画面。一行骑兵,却是安然无恙的穿过了他们与蕲南城墙之间的那段空旷地带。城墙上的垛楼,并没有射出箭矢,穿过城门的那段甬道,身后的城门也并没有合上。
一行人,直接没有受到任何阻挡的进了蕲南。虎大威在城外焦急的等着,有些不安,老是担心这派出去的人会回不来。他怕是因为他的命令,是他亲自葬送了这些人。还好,虎大威并没有担心太久,辛久就从城门那奔出来了,看到他身上也没什么血迹什么的。虎大威才放心,问道:“城中到底怎么回事?”辛久在虎大威面前停下马,“回统领,城中的百姓还有楚军,好像都跑了,城墙上的人影,是一个老头和他的家奴。”
“老头,城墙上,看看去。”虎大威想不明白城墙上的老头是干什么的,但既然城中并没有什么危险,那就进去看看喽。的确是一个老头,辛久带的人下马,拿着手中的剑,将那老头和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个家奴围起来。那老头浑然不觉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坐在城墙上,口中吟唱着楚歌。声音不大,音调哀婉,虎大威听不懂那人唱的是什么,但是,他却是听出了那老头的悲愤。“你们是什么人?”旅帅喊道。那些人也不回话,围起来保护着那老头,不肯挪开。没有办法,虎大威不想直接动用武力去杀人,但看样子,这几个老头身边的人,不是家奴,就是死士。已经没得说了。等到姬安他们来的时候,只看见蕲南的城墙上插着一面启明星大旗。城门大开着,虎大威他们列队在蕲南的西城门等着姬安他们的到来。姬安刚想夸虎大威两句,虎大威却是先开口向他们解释了蕲南的状况。“你是说,你们到的时候,楚军连人影都没见?!”姬安问道。“是的,主上,一个楚军都没遇到,只在东边城墙那遇到了一个老头和几个他的护卫。”“末将猜想,那人应该是蕲南的什么官员吧,不忍退去,才待在那的吧。末将已经将他们处理了。”姬安听完哈哈大笑,“虎大威,你真是我的福将啊,攻打城池都不费一兵一卒。”说着,指着虎大威道:“以后,要攻城了,我就派你在最前面,说不定城门都会自己打开吧。”虎大威道:“主上说笑了,末将哪有那本事,还不是主上攻必克战必胜的威名远扬,吓得楚人都跑了。”“哈哈哈……”姬安听了大笑。“进城!”姬安没有在蕲南待多长的时间,留下一些人马,留守蕲南之后,继续朝寿春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