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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程清珏在洋人的保护下躲进上海租界,因怕卫清华不放过他,故而战战兢兢的发表通电,自解兵权。缩头乌龟似的蛰伏了一个多月,他抓住机会,又在洋人的保护下离开上海租界,一路逃到天津租界去了。r

程清珏起初无非是顺应大总统的暗示,随便那么小打小闹了一下,哪知会引来这般祸事,吓得他简直不敢踏上中国土地。不过他虽倒霉,马伯庭看在眼中,却是别有一番思量。r

在度过了这一年的春节之后,马伯庭派聂人雄出面,把程清珏从天津租界里接了出来。江苏浙江两个大省,没有糊里糊涂就开战的道理;战争结束了,也不能够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算完。马伯庭见何致美近来韬光养晦,并无异动,便把卫清华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必要找机会消灭掉他。r

二月二一过,马伯庭召开了一场善后会议,专门要为这一场战争评出个曲直黑白。各派军阀知道此会开的很有原因,所以打起精神,倒要看看马伯庭是何用意。r

马伯庭有备而来,这时在会上侃侃而谈,自然是把卫清华打成首恶。何致美听在耳中,意态悠然、不动声色。自从陆克臣倒戈之后,他看谁都像蠢驴,故而决定从此单干,再也不同旁人结盟了。r

聂人雄和何致美是个对头的关系,然而不知为何,一旦开会,两人必定相邻落座。何致美叼着雪茄,闲闲的只是喷云吐雾,而他略略歪了身子远离对方,也是垂下眼帘若有所思。r

他想卫清华若是败了,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冲进卫家,把陆柔真抢回来了?r

思及至此,他不由自主的一皱眉头,感觉此事太难,难到让人一想就觉得累。不过人生在世,向来不能万事遂心;难也罢,累也罢,总还是要迎头顶上。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勇气不能没有。r

斜着眼睛瞟向身边的何致美,他回想起了往昔的狼狈时节。何致美一度几乎把他撵进了大山里做土匪——可是最后也熬过来了,他并没有真的沦为土匪。世事就是如此,看着仿佛长路漫漫,其实真正难行的,也就只有那么几道沟坎。r

聂人雄想出了神,待到会议结束,他像个游魂似的起身离去。出了总统府大门之后,他偶然见到道路两边全被挖开,似乎正在修理地下水管。面无表情的停在一道沟前,他忽然把心一横,纵身一跃跨过深沟。耳边就听“嚓”的一声轻响,他在落地之后低头一瞧,发现自己步子迈得太大,竟然是把裤裆扯了。r

何致美站在后方,看得清清楚楚,这时幸灾乐祸,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又招揽同僚过来观看。众人本是稳稳当当的在向外走,忽见聂人雄猛的蹿出老远,已是惊讶;如今又见他裤裆开裂,更是哭笑不得。一位年高德劭的秘书长看不下去,开口说道:“沐帅到底是年轻,这个……精神焕发、活泼顽皮……让老朽很是羡慕啊!”r

秘书长既然打了圆场,看客们心中会意,也就岔开话题,不敢再笑。何致美站在原地咔咔的咳嗽,因为方才笑得太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r

聂人雄不以为意的上了汽车,心中暗想:“你们懂个屁!”r

汽车在骑兵的簇拥下开回家中。小铃铛正是在家和阮平璋拌嘴,忽见聂人雄回来了,便抛下阮平璋迎上前去,为他宽衣,给他倒茶,又拿着他的破裤子研究了半天,想要亲手为他缝好,可是穿针引线的忙了许久,她实在有心无力,没那手艺。r

无奈之下,她把田副官叫了过来。田副官翘着兰花指,先用小剪子把她缝过之处全拆开来,然后侧身往床头一靠,开始做活。小铃铛眼巴巴的站在一旁弯腰看着,想要学习。r

阮平璋把聂人雄拽到自己房内,然后问他:“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差事?这可都拖了小半年了,我总闲着也不成啊!”r

聂人雄坐在一把硬木椅子上,端着热茶喝了一口:“等我回来再说!”r

“你去哪里?”r

聂人雄翻了他一眼:“还不好说。”r

阮平璋哑然片刻,末了问道:“敷衍我?”r

聂人雄当即就啼笑皆非了:“我敷衍你?你也配!老实告诉你,我是真有可能要出远门,没空管你!”r

阮平璋立刻起了兴趣:“讲讲,你到底是要去哪里?能不能也带我一个?”r

聂人雄真有心对他倾诉一番,可是计划尚无眉目,而他又是个无所事事的快嘴。大事未做之前先放了风声,这似乎是不大妥当。放下茶杯清了清喉咙,他又斜了对方一眼,那话要说不说,最后终究是没有出口。r

如此又过了一个来月,这日傍晚,聂人雄回到家中,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围着阮平璋转了两圈,他无缘无故的,忽然笑了一下。r

阮平璋袖着双手站在房内,上下打量聂人雄:“怎么了?有喜事?”r

聂人雄认为阮平璋不是个好东西,不过毕竟交情摆在那里,真正有了心里话,他还是想和对方谈一谈。r

“年前,南边那场程卫战争,你还记得吧?”他抬头问道。r

阮平璋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记得,当时报纸上不是天天都登他们的新闻?”r

聂人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总统罢免了卫清华的督军职务,让程清珏去做宣抚使,代替卫清华。”r

阮平璋扬起两道眉毛:“开什么玩笑?程清珏不是早被卫清华打成光杆司令了吗?他还敢回南边?”r

聂人雄压低声音答道:“总统想把我的一部分队伍改编成宣抚军,让我临时做个军长,护送程清珏回南就职。”r

阮平璋登时抬手一指他的鼻尖:“聂人雄,你可千万别犯傻!你卖着性命去送别人当官——你要疯啊?”r

话音落下,他随即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因为聂人雄素来不疯,不但不疯,而且不傻,不是个能轻易吃亏的人。r

脑筋飞快转了一圈,他骤然明白过来了。r

“你……”他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措辞:“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卫家少奶奶呢?”r

说完这话,他上前一步站到聂人雄面前:“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为了个娘们儿,你从南往北越过半个中国去打仗!”r

他几乎痛心疾首了,抬手对着聂人雄的脑袋一拍:“我的沐帅啊,你清醒清醒好不好?我现在一无所有,后半生全指望着你了,你好好做官,别没事找事行不行?天涯何处无芳草,花朵似的大姑娘遍地都是,你怎么专门对着别人老婆使劲?凭着卫家的势力,能够轻易就让你抢了少奶奶?就算你运气好本事大,活活灭了卫家满门,可是然后呢?你这么一位大督军总司令,娶个寡妇?你丢不丢人?”r

若论嘴上功夫,聂人雄向来就不是阮平璋的对手。他一句话没说出来,先被阮平璋痛斥了一顿,并且还挨了一大巴掌。直眉瞪眼的后退一步,他开口辩解道:“我们两个相好一场,就算不说天长地久,至少也该好聚好散。她要是心里没我,那我就不说什么了;她心里有我,是卫英朗把她强行带回了无锡。”r

阮平璋拧着眉毛怒道:“那又干你屁事!老婆偷汉子,还不许丈夫插手了?别说把她带回无锡了,就是把她放在北京就地打死,都不算冤!”r

聂人雄听了这话,忽然暴跳如雷:“胡说八道!你还怕她受不到罪吗?当初要不是陆克臣那个老王八蛋从中作梗,我们现在连孩子都养出来了!”r

阮平璋“唉”了一声:“我的沐帅啊,你不是说陆三小姐早就和卫英朗订过婚了吗?订了婚的姑娘,你就不该去招惹。况且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别看她和卫英朗是打闹着走的,兴许现在两人早就和好如初、如漆似胶了呢!你自作多情的杀过去,不怕招人讨厌?”r

聂人雄本来觉得自己十分占理,哪知和老朋友交谈一番之后,自己倒成了无事生非的角色。气急败坏的一挥手,他决定停止辩论:“不许说了!总之我这一趟是非去不可。就算不能把她抢回来,我也饶不了卫家!”r

阮平璋苦笑一声:“卫家碍着你什么了?”r

聂人雄一瞪眼睛:“卫清华的儿子抢了我的老婆!他妈的卫英朗还打过我一枪!”r

阮平璋审时度势,不敢再说,只道:“你个土匪!”r

聂人雄侧身向外一指:“嫌我是土匪,就滚回何致美那里去!”r

阮平璋笑着坐下:“我不滚。你这土匪虽然没有政治头脑,不过运气真是好。万一我这次真的滚了,你回来再升了巡阅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