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的病房里,空气有点窒闷。周围安静得连那种老式光管里发出的电流声都能隐约听见。一度已经闻不见的消毒水气味,又变得浓烈起来。
甘如饴站在房间中央,莫名其妙地觉得周边有点空荡荡的感觉,好想找个什么东西靠一下或者有什么可以握在手里。
“如饴小姐,雪臣自己来就行了。”汤狼雪臣勉强地站起来,伸手去够那辆小推车。
“住手!”甘如饴低斥一声。
她知道以他的性格,要是能自己来的话,还会让那个色迷迷的小护士天天占他便宜、垂涎他的美色吗?他的身体情况一定还不允许他给自己擦洗。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自己像吃了火药一样,变成了一只剑拔弩张的刺猬;在办公室无意中听到那段对话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要将“这件好事”“据为己有”,她完全是被刚才的局面激到了。不过既然她揽下了这活那就谁也别想告诉她这不能做,谁也别想跟她抢,谁抢她就要跟谁急。
在她前所未有有的“疾言厉色”的命令下,他动作一滞,乖乖地缩手坐坐好。
尽管照顾别人的事情她从来没学过更没有做过,可她毕竟是从小被人照顾着长大的,没吃过小猪肉难道就没见过小猪跑么?她伸手将小推车拉到自己面前,摞起了袖子。
“如饴小姐,您连日不辞辛苦地陪伴雪臣、照顾雪臣,已经让雪臣感到莫大的僭越而负疚不已……雪臣又怎么能再让您为雪臣玷污双手……做这样有损您身份的事情?请让雪臣自己来吧……”他的双眸里透出一抹难得一见的惶恐甚至哀求。
此时此刻的甘如饴完全没有心思去照顾对方的不安情绪。她正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为病人擦洗身体这项新挑战上。
以她的常识分析,身体能够适应的温度是比手要低的,所以如果手都觉得太烫了,那热毛巾贴在人的身上一定会将人烫得浑身一个激灵;与此同时,水的温度也不适合比手的适应程度低,因为毛巾搓洗和传送过程中会挥发掉一部分热量,如果水不够热的话毛巾很快就会变凉了,病人就容易感冒了。热水和凉水的比例必须刚刚好才行。
她太过于专注技术性问题,以至于等她拿着拧干的热毛巾来到他床边,顺理成章地说了句“脱衣服吧”的时候,才猛然感到气氛貌似有点儿不对。
“如饴小姐……雪臣不敢……”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嘴唇轻轻地咬合着,眉头微凝,总是云淡风轻的他前所未有地表现出不知所措的紧张和僵硬。
可是现在,甘如饴已经无心欣赏这一幕难得一见的“奇景”。刹那出神后,她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在哪里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不是揽了一件照顾人的活这么简单,而是揽了一件势必会亲眼看见并且亲手接触他几乎****的身体的活。
想到这点,她忽然脑子一空,紧随而来的窘迫甘让她的脸颊和耳根都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想自己平常是个挺冷静的人,为什么一牵涉到跟他有关的事,就会变得冲动,变得失控了呢?不过大脑、意气用事,后果真的非常严重!但是现在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不硬着头皮将工作完成的话,难道是要她现在去把那个小护士叫回来,告诉她“这活我干不了了还是你来”吗?绝无可能!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让你脱衣服……”她几乎听不见自己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声音了,更加不敢抬头去看他的双眼,手里那条本来已经拧干的毛巾又生生被她捏出几滴水来。
“如饴小姐……”他沉稳的声线中隐约有点迟疑,大概是在鼓起很大的勇气来“忤逆”主人的命令,“求您……真的不可以这样做……”
她暗自咬了咬牙,“你不是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我让你脱衣服……”
她的强词夺理成功让他沉默了两秒。
“是,如饴小姐。”
她眼角的余光终于看见他将双手艰难地挪到衣襟交叠的地方,一颗颗地解开纽扣。
她想到一件破除尴尬气氛的事情——将手中那条已经有点凉了的毛巾拿去热水里再搓洗一遍。
等她重新转过身来的时候,坐在床上的他已经褪去了上衣。
眼前的情景让她不由得愣住了。
他的身材就正如那个小护士所说的那样“好得不得了”,她根本没想到平时在笔挺死板的西装和衬衣的束缚下看起来稍微有点偏瘦的他实际上竟然有着如此健硕唯美的肌肉曲线,足以媲美美术教材上最完美的男体范例;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空气闷热,他琥珀色的肌肤上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在灯光下呈现出珍珠般的光泽,更展现着成熟男性的慑人魅力。
她以前见过的男人的身体都是绘画室里面的塑像或者专业的人体模特,那些男人不管形体好不好,她都只是以艺术的眼光去审视、去测量、去再现,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既羞怯又忍不住想贪婪地多看两眼的感觉。
都说无论什么人在医护人员的面前都只是一具生物体而已,可是她此刻认为,这句话也并非绝对的。每天都跟如此完美的一个男人近距离接触,即便犯起花痴来,也不能完全怪那小护士没有专业精神。况且,那个小护士还不了解他,如果她也跟自己一样了解他的涵养、了解他的忠诚、了解他的坚守、了解他的温柔、了解他为了承诺之人的无所不能……她一定会更加深地被他吸引,更加无法自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