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本账目。现在还没弄到手。”杨廉从书桌上拿了一张压着的纸交给李宽道,“消息是传出来的,老夫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从外地买粮进来,想要暗地中卖给殿下,让殿下撑死。亏他们能想出这个办法。看来着内里的秘密的确不少。”
“明面上的话,这些账目应该没用了。”李宽看着那传来的情报,皱眉说道。心中倒是陡然一动。杨廉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没有安什么好心,证物证人都已经不全。账目摆在台面上,是没有什么用处了。但如果放在台面下,譬如说警告一下这些人,让他们最近安分一点,也许还有点用。”
“杨老,本王在想,现在是不是应该收他们一些粮食呢?”李宽摆弄着手中的茶杯说道,杨廉吃了一惊说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明知他们的计谋,为什么还要……”。李宽一挥手打断了杨廉的话,说道:“杨老,不是本王意气用事,您看看这个”,说这话,李宽从一叠文案中抽出十几张纸,递给了杨廉。
杨廉接过来一看,上面记录李宽派人到几十个州府县调查的情况,看了几页后杨廉便没有相信看,内容大致相同,基本上都是一些酿酒的事情,“殿下,这个说明了什么?”,杨廉没有看出什么不妥之处。“杨老,您不觉得今年酿酒的人太多了吗?今年粮食大丰收,余粮有很多,粮食的价格也很便宜,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就有不少人就去用粮食酿酒了。”
杨廉一边听着李宽说话,一边又看着手中的纸张。说老实话杨廉并未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往年也是这样,丰产之年会有不少去酿酒,原因有二,一个是丰产之年粮食价格会很低,就算是出售也赚了几个钱,不如酿酒卖,赚的还多些。二是江南一直潮湿多雨,不酿酒的话,粮食储存不易,一个弄不好就发生霉变。今年酿酒的情况是要比往年多了许多,但并没有什么特别。
“杨老,你再往下看,余杭以南凡是能一年三种的地方,现在地里的庄稼长势都不好,而且上面都是虫”,杨廉一听忙又向下看去,“虽然今年收成好,有一定的余粮,但这样大规模的酿酒,只怕是到不了明年开春,便有出现粮荒了,到了那时苦的又是百姓而已”。
“恐怕殿下的担心,最终会成为现实的,殿下您打算怎么做”杨廉忧虑地说,“还能怎么办,一方面辏保朝廷,让朝廷出面禁止酿酒,二是在财力许可的情况下,多多囤积粮食,做好准备应对明年的粮荒”
“殿下,恕老夫多言,这些事情您很难办到,先不说朝廷信不信殿下的话,农业补贴的事情,还有您让李善在西湖大兴水利的事情,都是不小的开销,现在番库怕是已经周转不开了,若再没有朝廷的支持,怕到时殿下您不会善终呀”
李宽无力的点点头:“杨老,本王也知道这样下去,结局会对我很不利。但没什么。本王觉得有的时候不能患得患失,特别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更不能瞻前顾后,不过本王在收购粮食问题上,会量力而行”杨廉虽然很支持李宽的施政,但现在他却更担心李宽的前途。自知现在很难劝解李宽,只能起身告辞,一路上不住地摇头叹息。
又过了几日,对于余杭的富商来说,期盼已经的事情终于有了消息。他们在京城对李宽的言辞攻讦,此时已经有了成效,李宽被李世民下旨严厉的斥责一番,并要求李宽立即改正以外的‘过失’。不过李宽的态度倒是出乎大多数人意料,他一边上凑着向朝廷解释着,另一方面他继续购买富商们贩卖的低价粮食,而且还有愈发激烈之势。
这样富商们就有些顶不住了,他们原来打算撑死李宽,没有想到李宽的胃口奇好,运到多少吃紧多少,余杭的粮价还是维持在八文一斗上,不过富商们现在找到的粮食却是越来越少了。于是富商们派在京师人活动的更加厉害,几乎每一日都有许多参奏的折子上去,李世民被闹得不胜其烦,作为皇帝,他大抵在没有看清楚眼下局面时,不会轻易发落李宽,只是接连下旨训斥李宽,而且一次比一次严厉。
对于李宽屡次的解释和担忧,李世民根本不相信。在他眼中,市面上粮价四文一斗正是他成绩的最佳说明,李宽所说的明年有可能出现的粮荒,更是无稽之谈。世人都知道今年是前所未有的大丰收,明年怎么可能出现粮荒呢?李世民甚至怀疑李宽的脑子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于是他下了道密旨告诫李宽说你不要闹得太狠了,免得有一天惹火烧身,朕也不能保全你,最近被各方面烦的都快受不了。
萧若芷现在对李宽的处境越来越担心,她知道李宽是对的,自己就是在门阀世家长起来的,对于门阀世家的那些惯用伎俩和目的,萧若芷也是清楚的,她曾经向李宽提议,能不能让兰陵萧氏出面帮助一下。李宽目光复杂地看了看自己的妻子,想了想对萧若芷说,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局面,他已经无法完全控制了,现在事事难料,他不想兰陵萧氏被自己连累到。
“殿下,那怎么可好,现在钱家和王家已经为了自保,抛弃了殿下。您再不找人帮助的话,你就真成孤家寡人了”萧若芷小声哭泣道。
“孤家寡人不好吗,你难道不知有多少人,在梦中都幻想着自己能够称孤道寡呢”
“这个时候了,殿下还有些心思耍笑妾身”,对于李宽的玩笑,萧若芷显然没有心情去欣赏。不过此时李宽只能这样宽慰自己的妻子了。
同福楼上,谢弦叫来身边的两个帮手,他们一个是本家的族叔,一般大家都叫他谢老好,另一个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书生,名叫王仁景的,是依附在谢氏门下最厉害的幕僚。
“这个时候,信诚王那里还是这样强硬”谢弦咬牙切齿道,“你们有什么想法?”谢老好看了王仁景一眼,见对方在沉思,只好自己先说:“我觉得,动不动得了他……”王仁景摇了摇头:“信诚王一时半会当然动不了!我担心的是,朝廷已经有动作,他为什么还敢这样,难道是真有什么人再给他撑腰吗?”
“你的意思是说,难道是太子,或者皇后?……”谢弦开了口,皱眉想了想,“若真是这样倒是麻烦了,如今不要说皇后了,就是太子站在他的背后,别人也休息动信诚王。”
“话也不是这么说。”谢老好道,“对于朝廷的态度,咱们只要等着就行了,我担心倒是那个信诚王,从秋收到现在一直是稳扎稳打,几乎是没有露出半点破绽,我觉得背后怕是有高人指点,我决不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人,可以做到这样。”
王仁景想了想:“这件事情的确有着诸多的疑点,袁家应该也知道一些,谢先生,要不要找他们谈谈?”
“唔……也好。”
如此说着,第二天,几人与袁家的少爷袁定方碰了个头。袁定方身边的幕僚名叫柳元宗,此人与王仁景类似,能在这种家族里当幕僚的,多半是精通各种事物的书生名士,双方一合计,倒是找到了共同点。
“前段时间,听说组织人过来卖粮,那个狗屁王爷都收了,下面的人想探探虚实,第一批吞了四千石,第二批两千石,一共是六千石”。袁定方道,“我不在乎钱,我在乎的是有没有人拿田地出来,现在有了信诚王那个农业补贴,那些穷鬼就能完税纳粮,他们就不着急卖地了。”
柳元宗在江浙一带颇有文名,向来是羽扇纶巾,此时拿着扇子摇了摇:“看起来,他们背后有能人,很懂这个”。王仁景冷笑出来,“当官的能懂什么,他们不就是找一批人出来杀了,然后再找一批人出来杀吗。不过这次倒没什么动静……”
“但这次确实动静不大,所有动静都在这粮价上了。所以说那边有懂这个的人。”柳元宗扇子点了点说道。袁定方笑道:“那,柳先生可有对策?”
“余杭城之中,能得人赏识的,多半也不简单,咱们暂时还没有查清楚,不可轻敌。”柳元宗道,“不过以柳某所见,不管是谁顶多能够骗骗那个白痴王爷而已。不管对方是谁,事情是怎样,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在苏杭这地方,有谢家袁家的财力,以在下的浅识与王兄的运筹能力,相信不管是谁,都在这上面讨不了好去,王兄你说呢?”
王仁景笑了笑:“先前是未曾重视,如今既然已经有了准备,不管是谁在后面……就教教他做人吧”。片刻间,众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