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之美(二)
众人看着李宽手中的赎身契约,反应各不相同。杨廉微笑不语,看着事情的进行。苏舜卿红着脸,羞答答地用脚尖在船板上胡乱划了着,苏小小向着李宽翻着白眼。萧若兰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在众人的表情中寻找答案。
“舜卿姑娘的卖身契既然在殿下的手中,自然……是由殿下做主了,问杨老做什么”李善有些结巴地说着。虽然李善还在撑着面子,明显心虚的厉害,眼睛还一个劲地看着苏舜卿。
杨廉和李宽听到李善言不由衷的话语,被逗得哈哈大笑。苏小小一步走到李宽面前,伸手就把苏舜卿的卖身契约抢了过来,然后回到了苏舜卿身边,将卖身契约塞进了她的手中,“谁都不给,苏姐姐又不是物件”。
看着手中的东西,苏舜卿早就湿润了,幸福的泪水在眼框中打转。日里盼夜里盼,总算是熬出投了。和苏小小相拥而泣。她突然想了想,擦拭了眼泪,向李宽问道:“殿下,你……为何,为何要这样做”。这句话也提醒了李善,也向李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舜卿姑娘和公浦先生情投意合,恐怕知道的不止本王而已吧”。李宽看了二人一眼,又说道:“舜卿,你不必多想,本王只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知道公浦先生一是被钱所困,所以出手帮你们一下”。
多年来李善和苏舜卿一直为咫尺天涯所苦恼,二人的关系被李宽所看出,没有意外。没有想到会这样帮助他们了结多年的心愿。
李宽拿起一杯酒走到李善面前,“李先生,本王还有几句话要和你说,现在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在那些大户之家有很多的陋习,现在也在寒门学子中间慢慢传播开来,富易妻,贵易友的事情屡有发生,本王希望你们能珍惜对方,珍惜来之不易的感情。”
“学生受教了,殿下所言定当谨记心中”,李善向李宽身施一礼。苏舜卿是信任李善的人格,若说李善会将她再卖掉,她自是不信的,这等事情想都无需去想。不过看着李宽对此殷殷嘱托,心中还是十分感动。
“殿下,你为苏姐姐赎了身,为什么不事先说一下,现在什么准备都没有,今天你让苏姐姐去那里安息呢?”苏小小说道,“最好能去你那里,二个女孩子也方便”杨廉这时说话了,“老夫认为,殿下这件事情办得有些着急了,弄不好会被别人利用,说殿下专注于花街柳巷就不好了”
“原本这件事情也不必这样着急,棋局正在收官,对手的实力还是很强。鹿死谁手还很难说,任何一点小的失误都有肯能被翻盘,本王只是做些准备,万一出现什么闪失,就算有帮助他们,只怕也没有那份力量了”。
“仕途凶险我也知道,不过大不了丢官免职,真正抄家灭门的有几个?居安思危固然好,可你常常忧心忡忡,姐姐看了会开心么?姐夫,我宁愿看到你终日无所事事,却能快快活活。”萧若兰皱眉道,李宽喟然一叹:“是啊,以前哪有这么多事操心?闲暇时沏上壶茶,将若芷抱在膝上,两个人耳鬓厮磨、拉呱些家长里短,那日子多温馨呀,如今呢?”,听着萧若兰的话,李宽黯然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很小的时候就听过,李宽也一直为之努力着。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早在长安的时候,李宽就感觉有张无形的网包裹着他,看不见摸不着,但的确存在。直到自己实施农业补贴以后,李宽才看清这张网是什么。
通过这次事情,李宽已经知道要在眼前的这个政体里弥补缺陷和漏洞,近乎痴人说梦。像是一个大的蜘蛛网,一环扣一环层层叠叠。想要内部改良,就会触及很多人的利益。好像你一拳打在水面上,溅起再高的水花它们最后也会推回来。
李宽走到窗边,怅然望着远处的湖水,一时再难开怀。
“殿下。已经好久没有写诗了,不如现在写一首吧,让奴家也见识见识李多变的风采”。苏舜卿和苏小小见气氛有些压抑,便主动将话题转移。
李宽笑了笑,和杨廉李善二人谦虚了几句,推脱不过。便走到书桌前,萧若兰乖巧地给李宽研磨。古人写雪的佳作不少,大多与风月有关,因为李宽的心情不好,此时一首也想不起来了。想了很久,李宽这才下笔‘做’了首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苏舜卿念完后,看看了大家。这里除了萧若兰以外,谁的诗词功底也不低,自然能体会到其中的意境。
“殿下,您这又是何必呢?至少现在还有杨老和学生愿意帮你,不行便把他们……”李善面有不悦之色,对于李宽瞻前顾后的性格很不赞成,他认为做大事者就应该果敢些。苏舜卿悄悄地拉了李善衣袖一把,李善才不说话。
“公浦呀,你要是能出仕几年,就能理解了。有很多事情都是想着容易,真要办起事情来,便会阻力重重”。杨廉拿起那首诗又仔细地看了几遍。
“殿下,你这首诗虽是你有感而发,但写的却是过于孤独,过于冷清,不带一点烟火气”。
萧若兰不懂是的意思,便向一边的苏舜卿询问起来,苏舜卿说:“殿下用“千山”、“万径”这两个词,目的是为了给下面两句的“孤舟”和“独钓”的画面作陪衬。没有“千”、“万”两字,下面的“孤”、“独”两字也就平淡无奇,没有什么感染力了。其次,山上的鸟飞,路上的人踪,这本来是极平常的事,也是最一般化的形象。可是,殿下却把它们放在“千山”、“万径”的下面,再加上一个“绝”和一个“灭”字,这就把最常见的、最一般化的动态,一下子给变成极端的寂静、绝对的沉默,形成一种不平常的景象”。
“因此,下面两句原来是属于静态的描写,由于摆在这种绝对幽静、绝对沉寂的背景之下,倒反而显得玲珑剔透,有了生气,在画面上浮动起来、活跃起来了。也可以这样说,前两句本来是陪衬的远景,照一般理解,只要勾勒个轮廓也就可以了,不必费很大气力去精雕细刻。可是,殿下却没有这样,虽然有些夸张,但给人一种空灵剔透、可见而不可即的感觉”李善补充道。
杨廉却对李宽正色地说道:“殿下这首诗写得比较幽僻,来排解自己的郁闷苦恼,也没什么。但以殿下的年纪,便生了归隐之心,确实不该,那绝非社稷和百姓之福,还望殿下三思才是”。李善和二苏的文学功利都不错,只是没有官场阅历,这个及隐晦的意思,一时没有看出来。特别是二苏她们光体会着那种摆脱世俗、超然物外和清高孤傲的感觉了。
杨廉他是宦海沉浮了数十年,所以理解上要比他们三人深的多。在杨廉的提点下,三人又都重新看了一遍,这才隐隐地感觉到这层意思。萧若兰在大家的讲解下,此时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游湖的兴趣终是被李宽搅和了,大家的心思也都没有了。回到岸边后,李宽吩咐徐旺财,陪苏舜卿先去回梦楼,等苏舜卿收拾完自己的东西,送到苏小小那里。其他人便直接各自回去了。
第二天苏舜卿离开了回梦楼的消息便传开了,一时间在余杭传得沸沸扬扬,据说苏舜卿目前下落不明。还有几个痴情人士在寻找她的踪迹。后来知道是李宽为其赎身,反应不一,有替苏舜卿高兴的,有惋惜的,也有后悔自己下手晚了的。商贾知道之后,便开始打死诋毁李宽,到处败坏其人品。传到后来竟把李宽说成一个夜夜阅女无数的浪子淫棍。
这一日,萧若芷坐在后宅处理王府的日常事务。看见妹妹从门口经过,没有进来打招呼,而是急匆匆向自己的房间跑去,脸色却是很难看。就忙出来想问妹妹处什么事了。一出门便看见了妹妹的贴身丫鬟。
“三小姐刚才出去,说要王妃买水粉,结果在大街上……听见他们在说殿下的坏话”贴身丫鬟雪莉说着看了萧若芷一眼,“嗯,那些人说话很难听,说殿下每夜都…………三小姐被气哭了呢。”萧若芷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好半晌,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向雪莉说道:“三小姐下次买什么东西,就不让她自己去了,你帮她买过来就好”。
雪莉微微愣了愣,随后低下头,“王妃,为什么不让殿下下令把那些传闲话的人都抓起来呢?”。没有理会雪莉的问题,萧若芷想了良久,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