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膳时分,王德来说:“皇后娘娘,皇上召娘娘去用晚膳”。长孙皇后搁下书随他而去,随口问:“陛下议完事了?”王德回道:“诸位大人已经离去”。长孙皇后又问道:“宽儿他们可曾到了?”
“殿下他们还没有到,听说还在太上皇那里”王德说道。长孙皇后没有再问,一边心中想着事情,一边不紧不慢地走着。
当长孙皇后到达时,远远的看见李宽夫妻也正向这里过来。长孙皇后站在那里等待李宽夫妻的同时,也在关注着他们。随着年华渐逝,李宽眼中带着几丝憔悴不堪,如深秋枫叶一般,岁月的风霜只是把他浸染得越发完美。少了少年人应有的清朗,却多了与年龄不相符的凝重。风姿无懈可击,气度雍容超拔。可为什么李宽那么单薄,那么瘦?
李宽夫妻同时也看见了长孙皇后,急忙走上前来施礼。长孙皇后笑意盈盈地将二人扶起。在嘘寒问暖中。长孙皇后一手拉一个,向殿内走去。
进了大殿,李宽夫妻上前向李世民行礼时,李世民笑看了一下他们说道:“好了好了,就是一顿普通的家宴,不用这样守着规矩,都随意些”,李宽夫妻称是。李世民话虽这么说,李宽夫妻都是该守的礼一点也不敢差。
这时候宫女端着水盆走到众人身边,王德在帮李世民挽袖子,他看见萧若芷正在帮助李宽挽袖子净手,于是也示意王德退下,带着丝笑意看着长孙皇后。长孙皇后轻抿了下嘴角,上前帮他挽起衣袖,又服侍着他擦脸洗手。他们这厢忙完后,李宽夫妻也已洗好。
内侍将膳食已布置停当,李世民坐定后道:“宽儿你们,坐吧”。李宽夫妻行礼谢恩后方坐下。李世民吩咐道:“留王德伺候,其他人都退下”。待人退下后,李世民笑看看长孙皇后,再笑看看李宽,叹道:“这么多年,一家人也没能一起用个膳,现在好了,可以一块用膳了”。李宽微微笑着道:“多谢陛下恩典”。长孙皇后一听便眉头微蹙地看着李宽。他却恍若未觉,说完后就低头恭坐着。
李世民在桌下,轻捏了下长孙皇后手道:“都说了只是一次家宴,随意些”。说着给李宽夹起一箸菜放于他面前的小碟上,李宽忙立起谢恩。长孙皇后心中郁闷,现在的情况和想象中谈笑之声相差很远。李世民刻意亲近,李宽礼数周全,气氛竟透着几丝尴尬。
闷着用完膳李宽带着萧若芷告退。长孙皇后依旧坐于凳上未动,王德捧茶进来,伺候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漱口后。低头静静退下。长孙皇后笑问:“还不高兴?“
“怎么会这样呢?”李世民闷闷地问。长孙皇后也是心中难受,沉默了一会,叹道:“慢慢来吧!宽儿最近这几年经历了怎么大的起伏,吃了那么多苦,一时只怕还缓不过劲来”。李世民道:“朕也如此想”。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两人静静而坐。帘外王德回道:“陛下,尚药局的奉御已经传到,正在殿外候着”。长孙皇后一惊,忙向李世民问道:“陛下,您不舒服吗?”李世民一面站起,一面道:“不是朕,朕找他来就是想问问宽儿的身体情况”。长孙皇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她一直对李宽的身体很是忧心。
奉御进来对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施礼后,便开始报告他的对李宽诊治情况。不多时,长孙皇后就听得不耐烦起来,打断他道:“可别再和本宫阴啊阳啊的,本宫真听不懂。直接告诉本宫,严重不严重”。奉御缓缓道:“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如好生保养调理,花上两三载功夫慢慢就调理过来了。可这腿将来……”他收了话,未再继续。
长孙皇后一边听着奉御的话,一边点着头,忽见他有所顾忌,急忙问道:“什么时候能好?”。奉御低着头道:“殿下的腿是受了内伤,没有及时得到医治,现在已经无法痊愈了,现在只能贴上膏药,辅以针灸,以求缓解,不过等到殿下年纪大时,会颇为麻烦。臣回头给殿下详细列一张平日如何调理和应注意的事项”。“
说完便等待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吩咐,长孙皇后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奉御下去。奉御行礼后,随着退了出去。李世民等了会,见长孙皇后只是低头静坐着。他知道此时长孙皇后心里悲伤,看着她的眼角不断地浸着泪水,李世民想要拿绢子拭净。但想了想李世民还是将目光移开了,大殿内显得寂静无声。
李世民知道长孙皇后的脾气,她不愿说的事情,就算了,否则越逼她越烦。过了半晌,长孙皇后的心绪才慢慢平复。长孙皇后心叹道,李宽落下如今的结果,真不知道该怨谁才是。看着此时静默着的李世民,长孙皇后道:“陛下,明天妾身想去看看宽儿”。
虽然早就听说李宽的腿落下了终身残疾,不过李世民的心中一直归结于那些御医医道不精。今天听见奉御的话,他这才相信。现在李世民对李宽多少有些歉疚,特别是知道土地兼并的事情以后,李世民更觉得自己当初对李宽的处理,太过莽撞了。原本他想借着家宴的机会,和缓一下同李宽之间的关系。不过看见李宽所表现出来那种不卑不亢的表现,让李世民清晰地感觉到了李宽的想法,从此以后尽量减少彼此的接触和见面,最好是不接触和不见面。
现在由长孙皇后出面安抚一下李宽,不失为一个办法。李世民犹豫了一下,说道:“观音婢,那就辛苦你一趟,你告诉宽儿,朕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朕明日就下旨恢复他亲王的爵位”
长孙皇后真的有些不明白李世民的想法,自己去一趟没有问题,好言抚慰李宽也没有问题。但这些动作能够起到多大作用,长孙皇后不知道。至于李世民所说的恢复爵位的事情,长孙皇后倒是清楚的知道效果有限。
翌日,长孙皇后打理完宫中事物以后,便坐上了马车离开皇宫,此次出行她只带着如月,还有几个便衣打扮的随行侍卫而已。马车在便衣侍卫的护送下,颤颤悠悠的经过半个多时辰,终于是停了下来了。
在如月的搀扶下,长孙皇后慢慢的下了马车来了。抬眼看去这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小村子,长孙皇后看得十分的入神。土路之上,一阵风过来,弄的人满身都是尘土。如月和众侍卫,也都没敢出声。“好了,你们就随本宫进去吧”过了许久,长孙皇后终于是回过神来了,然后开口说到。
看样子要到李宽的住处,还要走上一段路程。长孙皇后从来没有想到过,李宽会选择这种地方居住,在她的眼中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李宽要是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情的话,那可就糟了。长孙皇后对自己现在的安危到没有放在心上,能让长孙皇后带在身边外出的人,当然是她最信任的人了。
长孙皇后知道,李世民为了自己的安全,这次安排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寻常的武人没有十个八个的,根本别想靠近他们。
李宽为什么会选择到了这里,这个问题开始萦绕在长孙皇后的心头。
刚刚走进村子,她却再次的停下了脚步,凝望着眼前这座小村庄。“真是一座宁静安详的小村子……。。”一声自言自语之后,便开始继续的往村子里面走去,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刚好对面走来了一个满脸慈祥的老人。
卫士看到有人出现,便立刻上来将长孙皇后围在中间。“退下”长孙皇后轻斥了一声,转头再看这位老人,那位老人先说了“您是想要来找人的吧,要是小的猜得没错的话,您是找新搬来不久的李大官人吧?”。
老者一看这长孙皇后就知道,这肯定不是普通人来着。对于自己村子里的每家每户,老人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八九不离十。因此老人立马就猜想到,这人肯定是来找李宽的。长孙皇后一听就傻了,这人根本就不问自己要找谁,就说知道了。
“没错,没错,我正是要找……他家。不过老人家,你怎么肯定,我就是要找他们家呢?”长孙皇后疑惑地问道。
“哈哈,一看您就知道非富即贵,除了李大官人外,这里都是一些普通百姓而已。你不找他还能找谁?”
“那就有劳老人家,在前面引路了”。老人应了一声就在走到了前面,长孙皇后一见对方已经在前面带路了,便立即跟上去了。
这村子本来就是那么四五十户人家,因此,没多久的功夫,长孙皇后便随着老人来到了李宽家的门口。
“他就住这样的地方?”望着眼前这座又小又旧的院子,长孙皇后没想到,李宽竟然会住这样的房子。就这个房子,不要说和王府比了,就是比起长安城中的普通房子,那也是要差上十万八千里。
其实,李宽租住家的房子,并不算太差。甚至,比起大多数普通老百姓家中的房子都要好。最少这还是青砖瓦房,而且还是个三进的院子。长孙皇后终究不是普通老百姓,且不说,现在身处的皇宫内院了,就是以前,家中的府邸,也同样的是富丽堂皇,何曾见过这乡下的房子来着。
长孙皇后正在发愣的时候,小院的院门开了,一抬头便看见了长孙皇后,急忙跪下行礼,“民妇如诗参见皇后娘娘”。带路的老人,看见如诗的举动,显然是被吓了不清,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两条腿就剩下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