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楚红与独孤凤走后,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了下来。赵天羽缓缓地走在御道大街之上,此时这条洛阳最繁荣的通行大道静如鬼域,不见半个行人,所有店铺楼房均门窗紧闭,只余门檐下的风灯斜照长街。
洛水在左方千步许外流过,浩然壮观,具天汉津梁气象的天津桥雄跨其上,接通这条宽达百步,长逾八里,两旁树木罗列的洛阳第一大街。
天津桥上,一个修长优美,衣着作文士打扮的人,正负手立在桥顶,凭栏俯眺,静静地看着在桥下来了又去的洛水。
迎着洛水送来的夜风,一袭淡青长衫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闲适飘逸,俯眺清流,从容自若。背上挂着造型典雅的古剑,平添了她三分英凛之气,亦似在提醒别人她具有天下无双的剑术。
从赵天羽的角度瞧上天津拱桥中心点的最高处,半阕明月刚好嵌在她脸庞所向的夜空中,把她沐浴在温柔的月色里。份外强调了她有若钟天地灵气而生,如川岳般起伏分明的秀丽轮廓。
以赵天羽这等见惯美人尤物的老手,亦不由狂涌起惊艳的感觉。
师妃暄的“艳”与婠婠绝不相同,那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么自然的、无与伦比的真淳朴素的天生丽质。就像长居洛水中的美丽女神,忽然兴到现身水畔。
纵使在这繁华都会的□□处,她的“降临”却把一切转化作空山灵雨的胜境,如真似幻,动人至极点。她虽现身凡间,却似绝不该置身于这配不起她身份的尘俗之地。
她没有看过来,只是一直静静地看着缓流的河面,看着那一去不返的洛水之流。可是却能让赵天羽体会到她的美眸清丽的如太阳,自心里升起。似乎在照亮自己的整个心天,又能永远保持某种神秘不可测的平静,更有一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威严。
至此,赵天羽方体会到世间人对这一个慈航静斋的新一代仙子那惊叹的赞语绝无夸张。
师妃暄这种异乎寻常,令人呼吸屏止的美丽,确非尘世间的凡笔所能捕捉和掌握的。这样地美人如果要让世间任何凡夫俗子拜倒听命,又会有何之难?
就在他们心弦震动的当儿,明丽得如荷花在清水中傲然挺立的美女,以她不含一丝杂质的甜美声线柔声道:“妃暄实在不愿于这种情况下和汉王相见。”
整个天地都似因那声音的出现而仿佛被层层浓郁芳香的仙气氤氲包围,教人无法走出,更不愿离开。
在平静和自然的外表底下,她的眼神却透露出彷若在暗处鲜花般盛放的感情,在倾诉出对生命的热恋和某种超乎世俗的追求。
比对起神态奇异诡艳、邪柔腻美,仿似隐身在轻云后若隐若现的明月般的婠婠,她就像破开空谷幽林洒射大地的一抹阳光,灿烂轻盈。
天街静如鬼域,只有河水打上桥脚岸堤的声音,沙沙响起。
赵天羽“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道:“不知道现在我是叫你秦川呢,还是叫你师妃暄呢?”
师妃暄并没有向他们瞧来,丹红的唇角飘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檀口微启轻轻的道:“妃暄离斋之后,从未与人动手,但今晚却可能为了三个原因,不得不破此戒,汉王想听吗?”
赵天羽哈哈一笑道:“能令师小姐你破戒出手,实是我无比的荣幸,不过在下不才,想破脑袋也只想到和氏璧一个那么多的出手理由,请问其它两个原因又是什么呢?”
师妃暄语音转寒,冷然道:“其中一个原因,是汉王的所作所为已惹起妃暄警惕之心。”
即管以赵天羽的聪明才智,亦听得不明所以,满脑茫然。
赵天羽皱眉道::“师小姐可否说得更清楚些?”
师妃暄没施半点脂粉,但光艳得像从朝霞中上升的太阳般的玉容掠过一个无奈的笑容,轻叹道:“妃暄岂是喜操干戈的人,只因一统的契机已现,万民苦难将过,故才诚惶诚恐,不敢粗心大意,怕有负师门之托。”
赵天羽心中一寒,就是你这种‘代表天下万民’老子才感到不爽,但表面却故作讶然的试探道:“这又与小姐应否对付我有何关系?”
师妃暄轻扭长秀优美的脖子,首次别过俏脸朝赵天羽瞧来,美眸异采涟涟,扣人心弦。
接着更转过娇躯,面向于他,赵天羽得窥全貌,就若给她把石子投进心湖,惹起无数波动的涟漪。
在修长和自然弯曲的眉毛下,明亮深邃的眼睛更是顾盼生妍,配合嵌在玉颊的两个似长盈笑意的酒窝,肩如刀削,蛮腰一捻,纤秾合度,教人无法不神为之夺。她的肤色在月照之下,晶莹似玉,显得她更是体态轻盈,姿容美绝,出尘脱俗。
此时她那对令人神魂颠倒的秀眸射出锐利得似能洞穿别人肺腑的采芒,在赵天羽脸上来回扫视几遍后,以平静的语调淡淡道:“汉王若肯立即把和氏璧交出来,又或将扬州的‘艳尼别院’关闭,我们间一切瓜葛便可一笔勾销,此后各不相干。”
赵天羽想不到她忽然变得如此直截了当,且是毫不客气。愕然道:“我是否听错哩?师小姐不是说若我肯将‘艳尼别院’关闭,便连和氏璧都不用交出来吧?”
师妃暄嘴角逸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语音转柔道:“汉王本有一统天下之势,妃暄也原本打算将和氏璧交托给汉王或秦王,你们其中一人。但是汉王你在扬州的所作所为使得妃暄升起了警惕之心,‘艳尼别院’出现等若是在侮辱了天下的比丘尼,请问汉王若是等以后‘艳尼别院’天下皆知的时候,谁还会出家为尼呢?”
赵天羽默默与她互相凝视半晌后,洒然笑道:“听师小姐的口气便知道你已经打算将和氏璧交与秦王手上了,我在扬州开的‘艳尼别院’已经让你放弃将和氏璧交托与我的打算啦!那么请问第三个原因是什么?”
师妃暄用神打量赵天羽好一会儿,才轻叹道:“汉王还记得你小时候去过慈航静斋吗?”
赵天羽哪能忘记慈航静斋的梵清惠呢,嘿嘿笑道:“原来第三个原因是因为师小姐的师傅啊,梵斋主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师妃暄幽幽一叹道:“是与不是,但还是有劳汉王挂心了,家师她很好,只是她一直对汉王你小时候的表现而有所担心,没想到十多年后,汉王你果然让家师的担心成真了。”
赵天羽惊讶道:“哦?原来梵斋主她还记得我啊,但不知道梵斋主她担心些什么呢?”
师妃暄叹道:“家师担心汉王你是魔门中人。”
赵天羽仰天发出一阵长笑,道:“梵斋主还真是有心了,可惜的是我不是魔门中人。”
“当!”
一下清脆的钟音,从后方传来,响彻月夜下的无人长街,余音萦耳,久久不去。接着一把柔和宽厚的男音高喧佛号,平静地道:“贫僧了空,可为羽儿作证,羽儿他绝非魔门中人。”
师妃暄叹道:“这便是妃暄不得不动手的第三个理由。汉王昨晚到静念禅院偷取和氏璧,了空大师念在与汉王多年的师徒情分不想将汉王揭发出来,自毁了修行多年的闭口禅。使妃暄更觉罪孽深重,只好破例出手了。”
“咯咯咯……师妃暄你说的话可真是有趣,汉王的师傅自毁修炼的闭口禅与你又有何干?”悦耳的声音传来,一双赤足,踏着月色,如飞天妙舞,缓缓而降。她身后有一个长长的飞翼,由身上一条有如臂指的丝带所控,似生双翼般,飘舞而下。
如果说师妃喧是洛水中的仙子,那么那个人定是月光下的精灵。
她的出现,让整个天地黯然失色。她的身上似有一种极之玄妙的引力,仿佛能将一切光华都引到那完美无瑕的娇躯玉体之上,为她增添丝丝照人的灵秀,为她点缀滴滴拱月之神魅。
如果那个洛水女神般的师妃喧能将一切环境都变成如梦如幻,有若空山灵雨般的胜境。那么她就可以将一切环境都融入其中,无分彼此,四周的一切似为她而生一般。
月下精灵婠婠,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