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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石堡城的争夺


  开元二十八年(740年),盖嘉运兼领河西、陇右节度使之职。

  盖嘉运是何方神圣呢?

  他原来是碛西节度使,刚刚在西北扫平突骑施,立下赫赫战功。扫平突骑施之役,将在后文详述,此先略过。河西、陇右均是与吐蕃战争的重要战区,盖嘉运身兼二职,这真是朝廷对他的一种莫大的信任。但是盖嘉运自恃功高,大摆架子,并不急于赴任。

  左丞相裴耀卿对唐玄宗说:“我最近仔细观察盖嘉运这个人,诚然他勇敢坚强,但是在言行之中,却不时流露出骄傲自满的神情,我看不足成大事。我私底下深为忧虑,现在秋天来临了,这个季节正是吐蕃草肥马壮的时节,秋季边防十分重要,可是盖嘉运动身出发的日期却迟迟未定,倘若等到边境出事了再前往,那么在他连边境的将士都还不认识的情况下,又怎么能料敌制胜呢?而且现在盖嘉运天天花天酒地,实在看不出有一位将领所要具备的忧国爱人之心。如果陛下不更改委任状,那么最好催他早日启程,严加训励才是。”

  唐玄宗一听,这才派人催促盖嘉运出发。

  这一年的年底,远嫁吐蕃的金城公主去世(710年嫁往吐蕃,至今三十年)。吐蕃赞普想借此时机与大唐和解,便派使者入长安城告丧,并提出休兵的建议。

  在这几年里,唐军在战场上对吐蕃取得了重大胜利,唐玄宗可是得势不饶人,拒绝了吐蕃人的和解请求。唐玄宗虽然自我感觉良好,但实际情况,吐蕃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在和解请求被拒绝之后,吐蕃赞普勃然大怒,决心要向大唐展示其强大的军事力量。第二年(741年)的六月,吐蕃令人吃惊地动员了四十万的庞大兵力,向大唐发动进攻。

  与其说吐蕃要与大唐决一死战,不如说吐蕃只是为了炫耀兵威罢了。吐蕃大军进攻承风堡,直抵唐军河源军基础,又跨过长宁桥,逼进安仁军基地。

  唐军骑兵将领臧希液率领五千名骑兵,在浑崖峰一带防御。面对数十万的吐蕃大军,五千名唐军显然数量微不足道,但是这一地带的地形却十分有利,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所以臧希液扼守险要地形,吐蕃大军人数虽众,却由于地形狭窄而施展不开,突入的前锋部队还被唐军所击破。吐蕃军队也不强取浑崖峰,他们觉得已经达到了对唐军战略威慑的效果,便退兵了。

  对于吐蕃的这次炫耀兵威之举,唐军一方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反倒认为吐蕃的实力并不强大,臧希液以区区五千人便阻挡了四十万的吐蕃雄军。

  吐蕃的实际意图,是想夺回石堡城。

  石堡城是一座坚固的堡垒,是河西九曲的重要门户,自从 729年李祎攻陷石堡城之后,石堡城更名振武军,一直是抵御吐蕃的重要前线堡垒。在冬末春初之际,吐蕃大军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扑向达化县(在今青海尖札县西北),攻陷县城,之后大军直指石堡城。

  看来陇右、河西双料节度使盖嘉运确实有些麻痹大意,致使在吐蕃的闪击之下,边境线上的防御居然很轻易地被击破。作为击平突骑施的英雄,盖嘉运显然犯下大错,吐蕃的军事力量显然远非突骑施所能相比,而边境线上的唐军防御体系缺乏纵深,在被吐军击破之后,吐军已经轻松合围了石堡城。

  石堡城三面均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堡垒,但再坚固的城池,都绝不可能孤城而存。石堡城要坚守,其必要条件是唐军必须在石堡城遭到攻击时,迅速派出援军解围。

  可是,盖嘉运在应对吐蕃进攻的防御上确实准备不足,以至于吐蕃大军席卷而来时,唐军的据点被各个击破,石堡城遂成为一座孤城。吐蕃曾长期占据石堡城,对其地形、结构均了如指掌,也深谙其弱点之所在,所以当这座堡垒陷入吐蕃大军合围之中时,其陷落的命运便注定了。

  这座位于第一防御线的重要堡垒,在吐蕃优势兵力的进攻下,最终失守。

  此时大唐对吐蕃的兵力部署是这样的:大致顺着青藏高原的边缘,由北而南分割为四大战区:安西战区、河西战区、陇右战区、剑南战区。其中,安西战区下辖军队两万四千人;河西战区七万三千人;陇右战区七万五千人;剑南战区三万零九百人。

  这个对吐蕃的弧形包围圈(或防御圈),共计有兵力约为二十万人,其中重点又集中于河西及陇右,仅这两个防区就拥有约十五万的大军,这两个防区之所以如此重要,正是因为地处战略要道河西走廊以及富饶的湟水谷地。

  天宝元年(742年),盖嘉运因为石堡城的失陷以及御边乏术,被撤销了双料节度使之职,改由皇甫惟明出任陇右节度使,王倕出任河西节度使。在石堡城丢失之后,唐军增强了主动性的进攻。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积极出击,先是击破吐蕃大岭军基地,然后又大破吐蕃设置在青海的道莽布支军营,吐蕃驻守的军队有三万多人,在唐军的出击中,被歼灭了五千余人。河西节度使王倕也不甘示弱,进击吐蕃的渔海、游弈等处兵营,均击破之。唐与吐蕃的战争多是在边境线附近的拉锯战,吐蕃既没法深入大唐境内,而大唐的军队由于受制于青藏高原的地形,也很难深入作战。

  天宝二年(743年),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做了一次深入作战的尝试,大军从西平出发,行军距离超过一千里,进攻洪济城。经过一番战斗后,攻克洪济城。此役的胜利对唐军意义非同小可,因为洪济城的位置在石堡城的西南,这么一来,唐军可以从东、西两面一起向石堡城发动进攻,以重新夺回这座重要堡垒。

  石堡城突出的位置,决定了它将成为唐与吐蕃战争的焦点。天宝四载(745年),石堡城的争夺战打响了。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亲自督军,对石堡城展开猛攻,这座城堡双方都十分熟悉,吐蕃出动援军策应石堡城的守军,战斗打得非常激烈。由于石堡城易守难攻,吐蕃守军顽强抵抗住唐军的猛攻,唐军的伤亡很大,连皇甫唯明的副将褚誗也在战斗中阵亡。

  这次石堡城战役终于以唐军失利而告终。此时,大唐的对手突厥与突骑施相续败亡,与吐蕃的战争便成为重中之重,唐玄宗决定让最杰出的将领王忠嗣出任西部最高军事长官。

  此前,王忠嗣在对吐蕃、奚与突厥的战争中,均有优异的表现,担任朔方、河东双料节度使。王忠嗣在边防上的杰出贡献是有目共睹的,他节度朔方、河东期间,在北方数千里边陲地带,从朔方到云中的要冲之地,都修筑城堡,拓疆数百里,时人认为他是自张仁愿以来(张仁愿筑三受降城,事见前)北方战线上最杰出的将领。

  现在唐玄宗又赐给他两个头衔:河西节度使、陇右节度使。唐玄宗对烈士之后表现出令人惊讶的信任,王忠嗣一人居然身兼四个节度使之职,此时大唐总计也不过设九大节度使,王忠嗣一个人竟然独占了将近一半的名额,于是乎“控制万里,天下劲兵重镇,皆在掌握”。

  大唐的周边敌人,大多都属游牧民族,所以战争中马匹的数量是相当重要的。此时的大唐经济高度繁荣,正是中国古代著名的盛世,充裕的财政收入也强有力地支持四方的战争。王忠嗣在朔方、河东之时,便采取高价买马的策略,当时胡人听到这事时,便争先恐后卖马给大唐,大唐的马匹数量非常充足,这也使得大唐的军事力量日益强大。在兼任陇右、河西节度使之后,王忠嗣将朔方、河东所购买的胡马中的九千匹,也携往陇右、河西,使得陇右兵团与河西兵团的战斗力大大增强。

  天宝五载(746年),王忠嗣指挥唐军先后在青海湖、积石山一带与吐蕃作战,均取得了胜利。

  王忠嗣麾下有两位十分优秀的将领,一位是哥舒翰,另一位是李光弼。

  哥舒翰是突骑施人,属于哥舒部落,祖辈是哥舒部落的酋长,父亲哥舒道元,曾担任安西副都护。哥舒翰家财万贯,他性格豪爽,酒量惊人,有任侠的精神,是一诺千金的人物。他属于大器晚成之人,四十岁时父亲去世,他便客居长安城。在长安居住期间,曾经遭到长安尉的白眼,看不起他,由是便发愤图强,仗剑到河西,希望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当时河西节度使王倕觉得哥舒翰是一位人才,便提拔他为经略。哥舒翰开始崭露他的军事天才,治军严整,三军无不震慑。王忠嗣接任河西、陇右节度使后,对哥舒翰的才能赞赏不已,提拔他为衙将。哥舒翰虽然是一位胡人,但深受中原文化的影响,熟读经史,尤其精通《左传》与《汉书》,对古代的英雄人物充满敬仰之心,疏财仗义,深得士兵们的爱戴。

  李光弼跟哥舒翰一样,也是胡人。他是契丹人,生于营州柳城,其祖上是契丹的酋长,父亲李楷洛,曾担任朔方节度副使。李光弼年轻时就崇尚气节,出身于游牧民族的他自小便善于骑射,跟哥舒翰一样,他也十分喜欢读《汉书》,从中汲取古人的精神。年轻时,李光弼便开始军旅生涯,为人庄严坚毅,沉勇有大略。天宝初年,升迁为朔方都虞侯,当时的朔方节度使王忠嗣慧眼识英雄,常对人说:“李光弼日后地位必居我之上。”果然,后来李光弼成为与郭子仪齐名的大唐名将。

  在中国历史上,朝廷内斗争的残酷性,往往甚于战场。王忠嗣身兼四个节度使之职,大唐的劲兵猛将,尽在掌握之中,这不得不引起宰相李林甫的妒忌。李林甫担心王忠嗣的声望太大,总有一天将登阁拜相,这无疑是他的心腹之患,所以不断地打压王忠嗣。王忠嗣心知肚明,便坚决推掉了河东、朔方节度使二职,只保留陇右、河西节度使之职。

  王忠嗣在军事上很倚重哥舒翰。天宝六载(747年)的秋季,王忠嗣命令哥舒翰率军出击吐蕃。当时哥舒翰有一名副将,在军阶上与哥舒翰相同,不肯听命于他。哥舒翰为了树立权威,竟然将副将击毙,王忠嗣没有怪罪他,此后全军上下对哥舒翰无不畏惧。

  哥舒翰之所以敢如此嚣张,也是因为他英勇善战。以往每到秋收季节时,唐军积石兵营的小麦成熟时,吐蕃就派出骑兵前来抢夺,每次都大掠而归,唐军一点办法也没有。当时边区干脆把这片耕作区叫“吐蕃麦庄”,似乎专门为吐蕃而耕作。哥舒翰到任之后,在秋收到来时,先在农田两侧埋伏士兵,等到吐蕃人进入农田开始抢夺粮食时,伏兵突然杀出,截断吐蕃人的退路,然后兵营中的大军倾巢而出,将吐蕃军队包围起来,前后夹击。这些来抢粮食的吐蕃部队全军覆没,无一人漏网。这次战斗之后,吐蕃人再也不敢冒险前来夺粮,这样就确保了前线的粮食供应。

  王忠嗣很清楚地看到,大唐与吐蕃在玄宗时代打了几十年战争,虽然稍占上风,但是却无法击败吐蕃,吐蕃的军事力量仍然十分强大,唐与吐蕃陷入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之中,这是一场消耗战。虽然玄宗皇帝自恃国力强大,有开拓疆土的野心,但是吐蕃政局稳定,并占据青藏高原的天险之地,易守难攻,要消灭吐蕃谈何容易。

  从突骑施与突厥两大敌对势力的败亡中,王忠嗣得出一条结论,只有当敌人内乱时,大唐才有机可乘,所以他耐心地等待并观察吐蕃政局的变化。

  一心想开边拓土的唐玄宗显然按捺不住了,他下令王忠嗣进攻被吐蕃夺走的石堡城,但是王忠嗣倔强地拒绝了。

  王忠嗣上书唐玄宗:“石堡城凭借天险与坚固的城防,吐蕃又以举国之兵力屯驻在附近,如果我们兵临城下,非伤亡数万人不能攻克石堡城。臣以为以如此高昂的代价得到此城,得不偿失,不如厉兵秣马,静观吐蕃局势的变化,一旦有机会,便可乘机西取吐蕃。”

  唐玄宗看了王忠嗣的上书后,心里十分不痛快,暗暗想到:“王忠嗣啊王忠嗣,我把天下劲兵都交给你,你却要违抗我的命令。”

  王忠嗣不干,自然是有人要干的。

  将军董延光自告奋勇,请求袭取石堡城。

  这下唐玄宗高兴了,当即指示王忠嗣,分派一部分兵力,协助董延光袭取石堡城。对于皇帝的指示,王忠嗣不得不听从,但却阳奉阴违,董延光所提出的要求,王忠嗣总是拖拖拉拉,并不积极配合。

  这下子董延光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董延光可是皇帝亲自指派的大将,不好得罪啊。此时李光弼找到王忠嗣,对他说:“大帅爱惜士卒的生命,所以不想攻打石堡城,虽然表面上接受皇帝的命令,实际上却想阻止这次军事计划。但是大帅不要忘了,这次军事行动乃是皇帝批准的,如果董延光不能夺取石堡城,必然归罪于大帅。依末将之见,现在军中府库充实,不如先未雨绸缪,拿出几万段锦帛,堵住他的口。”

  王忠嗣叹了一声道:“现在拿数万将士的生命去夺取一座城堡,即便得到也不足以击垮对手,得不到也无损于国家的安全,所以忠嗣不敢做这样的事。忠嗣现在倘若被皇上责备,顶多就是调回都城担任金吾将军、羽林将军,再糟也就是调到黔中地区当幕僚,我又岂可拿数万将士的鲜血来保住我的官帽呢?李将军,我知道你也是为我着想,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你不必再说了。”

  李光弼听了之后以尊敬的口气说道:“我只是担心大帅受到牵累,所以不敢不说,今天看到大帅有古贤者之风,非光弼所能及也。”

  由于王忠嗣的消极配合,董延光根本无法完成攻克石堡城的任务,他非常气愤,上书唐玄宗,状告王忠嗣阻挠整个军事计划。

  这件事情,根本分歧在于对战略的理解不同。在唐太宗以及唐高宗的早期,唐军的战略意图都是立足于大纵深突进,以歼灭敌军有生力量来打垮对手,所以不战则已,一旦开战,必然是规模庞大的总体战。但是从高宗后期经武则天到唐玄宗,唐军已经失去早期的大纵深战略思想,而是立足于一城一池的争夺,所以战争虽然旷日持久,但却无法制敌于死地。从王忠嗣的话中,可以看出他已经放弃这种逐城逐地争夺的军事观念,宁可坐等时机的成熟,一击致命。

  然而王忠嗣的致命错误,在于低估了朝廷内部权力斗争的残酷性,以李林甫为首的权臣,抓住他的这次违抗军令的把柄,准备置他于死地。

  董延光的状告已经令王忠嗣的处境相当不妙,李林甫火中加油,指使人状告王忠嗣,称王忠嗣自小生活在宫中,与太子忠王李亨打小就是好朋友,准备出兵拥护太子登上皇位。平心而论,对于王忠嗣这位烈士之后,唐玄宗对他一直非常信任,甚至让他兼任四个节度使之职,兵权之重,为唐开国以来所仅有。但是李林甫的这次发难,拿捏的时机真是恰到好处,对皇帝的指令,王忠嗣阳奉阴违,这不得不使唐玄宗对王宗嗣的忠心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在这个时候忽然又有人告发王忠嗣企图谋反,唐玄宗怎么能不深有戒心呢?于是一纸诏令召回王忠嗣,并交由三司(御史台、刑部、大理寺)共同会审。

  对于李林甫的举报,由于涉及太子李亨,唐玄宗并不想将事情闹大,指示三司:“太子一直深居皇宫,怎么可能跟外地的将领通谋呢?这肯定是无稽之谈,只要调查审问王忠嗣蓄意破坏军事行动的罪行就可以了。”

  三司官员何等精明,唐玄宗的言外之意,太子李亨是不会与王忠嗣通谋的,但不代表王忠嗣没有谋反拥立李亨的念头,手握重兵却不出击吐蕃,那不是要保存实力,准备起兵谋反吗?不是不可能!

  经过三司会审,最终裁决,判处王忠嗣死刑。王忠嗣本来设想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下放到偏远的黔中,根本没有深察到朝廷中的斗争比战场更加残酷。

  王忠嗣最后得以保全性命,完全是他的下属哥舒翰的功劳。在王忠嗣被逮捕后,哥舒翰接任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入朝为王忠嗣申冤,此时他正得到唐玄宗的信任与重用,哥舒翰作为前方将领,自然对王忠嗣的战略思想有一定了解,所以他力辩对王忠嗣的状告,并且表示自己愿意削去官爵,以赎王忠嗣之罪。唐玄宗不听,拂袖而去,哥舒翰这时也顾不上许多了,一路紧跟而去,一路叩头请恩,声泪俱下。哥舒翰的真情终于使唐玄宗闪出一丝恻隐之心,在最后关头,赦免王忠嗣的死罪,贬为汉阳太守。

  虽然王忠嗣逃过一劫,但是仅仅过了一年,他便意外暴卒,时年仅四十五岁,究竟是由于郁郁而终呢,还是死于政治阴谋?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王忠嗣被免去陇右、河西节度使之后,由哥舒翰接任陇右节度使,朔方节度使安思顺出任河西节度使。

  天宝七载(748年),哥舒翰加强对青海湖区域的控制,在青海湖旁设置神威军。吐蕃深感神威军的威胁,决意要拔除之。吐蕃大军兵临青海湖畔,哥舒翰率军出击,一番苦战之后,终于挫败了吐蕃军队的进攻。

  紧接着,哥舒翰在青海湖中的龙驹岛上筑城,称为应龙城,这座湖心城的建成,使唐军在青海湖上拥有一支机动性很强的部队,进可攻,退可守。这样,唐军逐渐控制了青海湖,而吐蕃军队的踪迹渐渐从青海湖一带消失。

  唐玄宗仍然念念不忘石堡城,他又一次指示前线将领哥舒翰,对石堡城发动进攻,夺回这座军事要塞。

  天宝八载(749年),规模庞大的石堡城攻坚战开始了。

  为了准备这次浩大的攻势,动用的军队除了哥舒翰的陇右兵团之外,还包括河西兵团、河东兵团、朔方兵团以及突厥降将阿布思的军队,共计六万三千人。

  石堡城战役之所以艰难,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石堡城的防御极为坚固。由于石堡城几度易手,双方对底细都十分清楚,这里三面是悬崖绝壁,只有一条路可以行走,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险峻地形。但这并不是石堡城难以攻克的主要原因,石堡城虽然极为坚固,但这只是一座小城堡,吐蕃的守军不足一千人,更重要的是第二个因素,即在石堡城之后,即是肥沃的河西九曲之地,吐蕃在此有大量的驻军,随时可以增援石堡城。因此,石堡城攻坚战,必须是围点打援同时进行,要顶住吐蕃大军对石堡城的增援,并尽可能快地夺下石堡城。

  哥舒翰派部将高秀岩、张守瑜率部仰攻石堡城,其余诸军的任务是阻击吐蕃的援军。高、张二人组织敢死队连续数日猛攻石堡城,吐蕃守兵在城中准备了大量的檑木与巨石,居高临下,猛砸下来,攻城的部队伤亡很大。

  石堡城告急,吐蕃出动大军,企图要解围,但是却遭到唐军顽强地阻挡。哥舒翰对攻城进展的迟缓十分不满,召来高秀岩、张守瑜二人,准备军法从事。高、张二人请求再宽限三日,如果到时还不能破城,甘愿受死,哥舒翰同意了。

  战斗进行得非常激烈,在人数上居优势的吐蕃援军想突破唐军的防线,唐军付出惨重的代价,总算遏制住了吐蕃的攻势。在攻城战上,高秀岩与张守瑜为了保住脑袋,严令士兵不分昼夜、不计代价地攻城。血战三天之后,终于非常艰难地攻下石堡城,俘虏吐蕃守将铁刃悉诺罗以及四百名士兵。

  吐蕃援军仍然无法突破唐军的防线,石堡城陷落的消息传来,便引军西撤了。这次石堡城争夺战,唐军付出了伤亡数万人的代价。

  石堡城的争夺战,是玄宗时代唐与吐蕃战争的一个焦点,总计爆发五次战斗。

  第一次是开元十七年,唐军在李祎的统领下攻克石堡城;十二年后,即开元二十九年,吐蕃人重新夺回;天宝四载,皇甫惟明进攻石堡城未克;天宝六载,董延光试图夺回石堡城,由于王忠嗣的消极配合,未获成功;第五次便是这次哥舒翰的出击。

  在与吐蕃的长期战争中,陇右、河西、河西九曲之地、青海湖附近成为主战场。对于吐蕃人来说,切断河西走廊是战略重点,只要河西走廊一切断,大唐的安西都护府便成为孤立之地,失去与长安的联系;而对于大唐一方,夺取河西九曲之地是重中之重,因为这块富饶之地对吐蕃有莫大的意义。

  石堡城实际便是吐蕃守卫河西九曲的东部门户,地位的特殊性也决定了其争夺的激烈程度。在唐军一方,反对强攻石堡城的将领大有人在。在第一次石堡城之战中,当时的河西节度使萧嵩、陇右节度使张忠亮都持反对态度,后来王忠嗣也持反对态度。从唐与吐蕃战争的军事态势来分析,夺取石堡城,确实没有对战局有决定性的影响,这可以从一方面反映出唐军最高统帅部(朝廷)的军事思想出现僵化与退步,从以往大兵团运动作战、立足打大歼灭战,倒退为逐城逐地争夺的阵地战,所以虽然唐军在战争中略占上风,但始终只是局限于边境战争,无法改变与吐蕃势均力敌的局面。

  在石堡城陷落后的几个月,冬季来临,青海湖湖面结冰。吐蕃大军秘密地集结部队,乘唐军不备之时,大举蹈冰渡青海湖,一举攻破哥舒翰建在龙驹岛上的城堡,城中守军二千余人,非死即俘。这样,吐蕃虽然失去石堡城,但重新控制青海湖一带,在战略对峙上,并不吃亏。

  到了天宝十二载(753年),哥舒翰再度出击,攻占洪济城与大漠门城,吐蕃在河西九曲的军事据点丧失殆尽。虽然唐军的反攻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基本克复河西九曲,但是吐蕃的军事实力并未遭到重创。

  唐与吐蕃的战争是漫长而又艰苦的战事。在论钦陵的时代,吐蕃是完全占据上风,连续歼灭唐军主力军团。到了唐玄宗时代,唐军占据上风,但总体上双方处于战略相持阶段。不久之后爆发了“安史之乱”,使得这种相持的局面被打破,大唐帝国陷入内战的泥潭,吐蕃则进入第二次大扩张的时代,此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