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青跪下给我们磕了个头,说:小女子诚惶诚恐,连累几位公子牢狱之灾,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才好,如果有出狱这天,愿做牛做马服侍公子。
我蹲下隔着木栏扶她起来,说:言重了,此事因我而起,我会负责的。
狄风坐在地上闭目养神,赵构踱来踱去,呼延鸿说:这济南县丞区区一个小官,不问青红皂白,竟然把我们关在牢里,我出去一定要揍的他满地找牙。
赵构问狄风:将军如此镇静,可是有了应对之法。
狄风说:应对之法倒是有,还请几位移步。
说完他便把我和呼延鸿往木栏门口推,赵构也跟了过来,这时监牢的大门哗啦一下打开,几个狱吏领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官员下来,官员边走边怒气冲冲的喊:本官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打我侄子。
狄风轻声说一句:尴尬了。
及至官员看到狄风,愣了一下,报拳说:狄将军。
狄风面露难色的回道:啊……哈……哈……刘大人……
我对狄风说:人是我打的,你尴尬什么。
呼延鸿说:是我打的。
这时我们后面的墙轰的一声,倒塌一片,形成一个大口子,一个偏将在尘土缭绕中冲进来说:狄将军,让您受惊了。
他后面还有两队全副武装的兵卒,正扶着冲城锤待命。
这下换我们集体尴尬了,连刘豫都愣住了。
狄风为了缓解尴尬,赶紧说:刘大人您看……不小心……确实是意外……我马上组织人手给您修墙。
刘豫阴着脸说:莫不是狄将军想越狱?
偏将冲上来说:我们将军是挺胸抬头走出。
狄风一脚将把偏将踢翻了,然后对刘豫说: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啊。
刘豫说:既然狄将军认自家人,那就好说。我侄子的腿,大夫看过了,需静养滋补一百日,每日赔偿一两银,不过份吧。
狄风连忙说:不过份,不过份。
刘豫吩咐左右:给狄将军开门。
狱卒给我们把门打开,刘豫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请吧。
我说:还有一位。这位姑娘。
我指了指隔壁牢房。
刘豫看了她一眼说:她不能走,她是害我侄儿腿断的元凶,要伏法。
我说:罪不至死,只是伤人,不是杀人,况且是我动的手。
呼延鸿说:是我动的。
刘豫说:乱世用重典,以儆效尤。这件事在济南府闹这么大,我若不了了之,以后如何教化百姓,怕是群盗四起,治安混乱啊。
赵构说:要救。
只轻声两个字,在我们耳旁听来无疑是圣旨,狄风马上跟刘豫说:还请刘大人看在我的薄面上,放了这姑娘。
刘豫怒道:得寸进尺,不知好歹。像你这样的都指挥使老夫见的多了,你伤我家人,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败兵如寇,我改日定向皇上参你纵兵抢劫济南府。
赵构听了这话也生气了,怒斥他:你纵实侄子欺负民女在先,枉你一介朝廷大员,竟然不知礼义廉耻,听说你读书时就已经偷同窗的衣服,如何就让你当上了济南知府?
刘豫涨红了脸,骂道:都说军人蛮不讲理,今日一见,大开眼界。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你污蔑老夫,下次再让我听到一定法办。你以为济南知府是我想当的?我数次上书请求调往淮南,朝廷就是不允。金人随时会杀过来,我这条命朝不保夕,但也不能受尔等侮辱。
刘豫喊左右:来人,把他们锁上,让他们从自己打的狗洞里钻出。
刘豫拂袖而去,赵构气得浑身发抖。我们从撞开的墙壁中钻出,狄风看了看旁边的墙壁,说:撞开。
于是监牢又多了一个洞。我们把蔓青救出,她早已哭成泪人。
我往她手中塞了十两银子,说:现在北方世道这么乱,你跟着南迁的百姓一直往南走,找一个没有战乱的地方生活。
蔓青不收,我说:我们都是行伍之人,不能带你,也不能留你在此。你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马上走。否则刘豫再派人来抓,你就走不成了。
她再三拜谢,我催她快走,她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走了。
赵构冷着脸说:云礼云将军还是个性情中人。
我俯身拱手,没有说话。我知道皇帝生气了,他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但他现在是微服出巡,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克制,不能让事态扩大。
我们回到客栈以后,狄风还是点了一百两银子派人送过去,一炷香之后,那人回来说,刘大人把银子收了。我就知道这个刘豫,生气归生气,对钱也是不见外的。
赵构在屋里喝闷酒,狄风陪着他,我和呼延鸿坐在院子里闲聊,我拿着一把小木棍漫无目的的戳地上的蚂蚁。
我问:陛下说刘豫曾经偷同窗的衣服,可有此事。
呼延鸿说:确有此事,当年刘豫在太学的时候,看到同窗的纱衣非常好看又贵重,就没忍住,此事还被徽宗批评过,不止偷过纱衣,还偷过白金痰盂。后来刘豫掌管礼制,徽宗就说,这个贼还懂得什么叫礼制啊。
我说:这样的人也能为官?
呼延鸿说:徽宗念在他学识不错,又对大宋忠心耿耿,下旨既往不咎。
我说:既往不咎也好,但他今天一副愤愤朝廷没有给他迁官的样子,这个知府可能要当到头了。
呼延鸿说:我也没想到他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还是当着皇上的面,没给皇上面子。
我们两个哈哈大笑。
这时门童进来禀报:两位客官,知府刘大人光临小店,想求见狄将军。
我和呼延鸿对视一眼,我说:何事,是嫌赔偿不够少吗。
刘豫也没在外等侯,直接跨进了院门,说:非也,非也,是找狄将军商量城防的事情。
他脸上挂着谄笑。这个表情出卖了他,哪是找狄将军商量,分明是有求于我们了。
客房门打开,赵构和狄风走了出来,狄风双手报拳问:刘大人找我何事。
刘豫笑着说:本官接下属情报,金军正往济南进发,还望狄将军接手城防,我这手下厢军不成气候,希望狄将军一并统领,本官替济南百姓谢谢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