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狐王脸上的表情变化多异，惊恐，愤怒，绝望，痛苦，最后只听得狐王决然道：“媚儿，离开”
“不，王，我不要离开你，不……”
随着狐妖媚儿的惊呼，狐王已和媚儿的身体分了开来，媚儿白色的身影被狐王用力推向了金光之外。
下一刻灿烂耀眼的金色光芒贯穿了狐王的身体。每只狐狸都张大了嘴，痴呆地望着慢慢倒下的身体，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
是谁的惊呼，充满了绝望
生死边缘的最后一推，把生还留给了谁？
灿烂的金光过后，那血淋淋的身体，那苍白的一笑，铭记谁心中？
世界的声音似乎静止了，这一刻变成了永恒
百年的苦修，百年的相伴，是谁留下了永别的血泪
“啊……”媚儿疯狂的尖啸，黑发无风自扬，两行血泪触目惊心让人不忍看去，谷内所有狐狸的眼睛，齐刷刷的看看媚儿，看看狐王，这血腥的场面，这在他们脑海里不会出现的局面，他们顶天立地的王，他们心中敬威如神的王，死了，事实赤裸裸的出现在眼前，他们不可置信，不能接受，一时所有的狐狸似傻了般，怔着一动不动
媚儿瞪着昙鸾，血泪不断流出，最后她惨淡一笑，如飞蛾扑火般向昙鸾扑去。
此时昙鸾月白的僧袍已染成了血红色，布满鲜血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看着媚儿不顾死的向自己扑来，他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举起金色同样带着血泽的禅杖刺了过去，几乎不费任何吹灰之力，媚儿的身体被他挂在了禅杖上。
昙鸾心里咯噔了一下，这狐妖媚儿分明是来借自己之手送死而来的，世间怎有这样的妖？
昙鸾摇了摇头，自己怎么可以对此妖孽产生怜惜之情。
媚儿看着昙鸾，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微弱道：“昙鸾你一生斩妖除魔，你手上沾染的鲜血比我们妖孽少吗？”
昙鸾闻声，身体颤了一下，禅杖从媚儿的身体里抽了出来，不自主的后退几步。
媚儿单薄的身体，如离了枝的花瓣，慢慢飘落，媚儿苍白美丽的脸庞被飞扬的发丝缭绕遮掩着，隐约间媚儿似笑了笑，然后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王，我怎可舍你独自离去”媚儿的美目带着血泪，最终紧闭，身体向前方狐王的方向落去
另一边，昙鸾同样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妖孽，你休要乱我心智”
“噢”
狐狸中不知是那只狐狸先吼叫了出来，众狐顿时醒悟了过来，接着百狐齐鸣。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百狐鸣声，声音震耳欲聋
昙鸾痛苦的喘息着，艰难地支撑着快要合上的眼皮，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风一吹就能把他吹倒，即如风中的残烛，生命弱不可及。
只是他紧握禅杖的手依然不见松懈，他看着一只只白色的狐狸，呲牙咧嘴的向自己扑来，他突然咬破自己手指点向自己眉宇间的那一点隐红色的朱砂，眉宇间的朱砂被鲜血点过后，红的妖艳，红的发光。
昙鸾突然变的中气十足，丝毫看不见垂危的迹象，一身血色僧袍无风自飘，手持禅杖，一股强大的杀意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每只扑上来的狐狸，都如飞蛾扑火般，扑向死亡。
昙鸾法杖舞动，每一挥力下都刺穿一只狐狸，血如雨下，一时间谷内愤怒声，哀嚎声不绝于耳。很快谷内已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昙鸾此时如地狱里来的阿修罗，双眼布满了血丝，身后一片狐狸的尸体。
看了一眼，遍地的狐狸尸体。“死完了，都死完了”昙鸾神色松懈了下来，眉宇间妖艳的红色朱砂，又变成了隐红。
“噢……”一声低微的狐叫
昙鸾眉宇间的朱砂霎间再次变红。
他回头，寻找着生命的来源，他一步一步走向狐族里唯一还活下来的生命。
禅杖被他高高举起，却迟迟没有刺下去，只是僵硬在了半空，禅杖下那是一只有着一条狐尾的白狐，一只没有妖术的幼狐。
白狐雪白的皮毛已沾满了族类的鲜血，它的身体正被已死去的同类堆压在下面，只露出一个脑袋和一条尾巴，而压在它身上那些死去的同类似在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救下了这只幼年的白狐。
白狐此时也正抬着头望着昙鸾，狐眼中正淌着泪。
昙鸾竟下不了手杀这只幼年白狐，看着这个孤苦惨遭灭族的白狐，昙鸾心痛了一下，他看了看自己血色的僧袍，又看了看沾满鲜血的双手，再看了看遍地的狐狸尸体，脑海里突然浮现了狐王和妖狐媚儿的话：“贼秃，何谓苍生？”
“昙鸾你一生斩妖除魔，你手上沾染的鲜血比我们妖孽少吗？”
“啊……为什么……我错了吗？我错了吗？”昙鸾仰首对天呐喊，谷内跟着回荡着“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十年后。
傍晚时分，落日的徐辉笼罩在这个颇为热闹的古镇。
镇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街道两旁是商铺楼宇，但更多是摆在两旁的地摊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可谓是一副世情画卷。
叮当叮当，在这喧闹的街市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引来了不少人驻足，但更让人好奇的莫过于那只有着雪白皮毛的狐狸。
随着众人的眼光望去，昙鸾依然是一身月白色的僧袍，手里握着禅杖，略显苍白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笑意，十年的沧桑在他脸上找不出一点岁月的痕迹。
和十年前相比，昙鸾没有任何的变化，只身上多了个斜挂的布袋，布袋里露出一颗雪白的脑袋。
不错，那就是十年前的幼年白狐。不少人看着昙鸾的行头开始接头交耳，他们大概在捉摸着，一个行僧和尚怎么带着只狐狸修行？
昙鸾倒也不在意众人异样的目光，也许习惯了，一路微笑而过，身后倒是跟了几个调皮的孩童，不停地逗着布袋里的那只狐狸，感觉甚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