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历10675年,转瞬就是又是十年过去了,这也就是说,我六十岁的整寿到了。自是又一番大摆筵席,颇有些普天同庆的意味。各门各派派来祝寿的人是来了一波又一波,礼物成堆,好话成车,有名望的没名望的,好像都要给我这个莫寻派掌门大师姐三分面子,对此我自是很受用的。r
但是……心里不免还是有些遗憾,因为在这样于我来说很有意义的日子里,我真正想要见到的人,却少了一半还要多。r
师父、二师妹、四师弟、五师弟、六师弟,一个都没有露面。r
整整十年,谁也不曾相见。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也是我不得不接受的。对于寿命很长的修真者来说,十年,也不过就是一瞬,根本无需挂心。唯有我很是矫情的想了很久,真的是要不得啊,这样的小女儿心性。r
宴会主席上,只有我和三师妹、七师弟以及我的小徒弟闻涅,排坐一圈,面对着满桌的珍馐美味,却怎么都无法努力做到其乐融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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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师妹问我：“容容什么时候回来啊？”r
这是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于是我只得给她讲故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射雕英雄传》,那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来自地球的武侠作品,里面的郭靖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虽然我不一定会变成那样的人,但那并不影响我敬佩那样的人。死蠢到真的是死蠢了一点,但他死蠢的还值得人敬佩。r
我想,如果不是我跟着师父走上了修仙这条不归的道路,说不定我也会成为一个为了大启鞠躬尽瘁的爱国人士呢。r
故事讲完了,三儿又很固执的问我：“容容什么时候我回来啊？”r
对此我真的很是诧异,这是三儿很难得的专心于什么,我想,我大概已经拖不了多久了,但我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给她讲后续《神雕侠侣》来转移她的注意力。r
可惜,故事讲完了,她又问我：“容容什么时候回来啊？”r
这真的是三儿从未有过的执着了。r
我只得摸着她的头,告诉她说：“你和花想容现在就是小龙女和杨过,需要经受十六年的考验。”r
“那现在过了几年啊？”三师妹算术总是不太好,因为她的记性也不怎么好。r
“唔,才开始而已。”我笑。r
“师姐骗人!”三师妹鼓起包子脸,不满。r
=0=还真是让我吃了一惊呢,三师妹竟然没有被我糊弄过去,于是,我只得讨饶：“好吧,好吧,是过了六年了,还有十年。”r
三师妹想了想,很认真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r
我在心里想着,花想容,你个妖孽最好给我早日安全的回来,我已经拖不了多久了啊擦,十年可以当做六年来骗三师妹,但要真有个百十来年,那我可就兜不住了。r
真的是……哪有人谈恋爱,还麻烦对象师姐帮着圆谎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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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师弟陆绛转眼就已经成为了当年那个我印象里的倜傥青年,一身紫袍,很是趁他紫色的眼睛,气度非凡,迷倒了这天姥山附近方圆百里的一切雌性生物。r
看着这样的七师弟,恍若隔世,我想,你还活着,真好。r
站在天姥岭的山顶,七师弟衣抉飘飘,犹如即将要羽化登仙,我甚至不由的有些看的痴了。花痴这个属性好像还是第一次在我身上体现,mark一下,值得纪念啊。r
“师姐？”七师弟歪头疑惑的看着我。r
我打趣道：“师弟现已出落的如此这般祸水,他日放下山去,为祸世人,可如何是好？”r
七师弟一本正经的回答我：“那就有劳师姐可要在这辈子里看尽我了。”r
我哈哈大笑：“一定,一定。”r
然后,七师弟还很是认真的与我拉钩约定,说好了要是一辈子的。r
指尖触碰的瞬间,怦然心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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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涅也已经十七岁了,早早的就开始跟着我学习修仙,可惜修炼至今,他却还在入门徘徊。说真的,闻涅其实并不适合修真,他没有一个修真的好根骨,甚至是属于修真比较困难的那一类型,但是,我也是别无他法,值得一直用着对四师弟用过的法子勉励支持。r
闻涅的智商也停留在了五岁,犹如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天真孩童,不知世事险恶,怎么教都不会长大,并且再也无法改变。r
我开始在这一世第一次品尝到了何为后悔的滋味。师父当年传授我洗清他人记忆之法时就曾言,此法凶残,定要小心使用。我却始终盲目自信,觉得定不会有什么差错,现如今来看,我不仅是除了差错,而且错大发了。r
七师弟安慰我说,闻涅这样也未必不好,起码他的内心永远都是快乐的,心无城府,也容不下别的脏东西,他永远停留在了最美的孩提年纪,也可以说是得到了一辈子的幸福。r
我只能苦笑。r
果真是因果报应、轮回不爽,我当年造的孽,终还是报复在了我的亲侄子身上。r
我又想,怪不得说修真者无子女呢,原来不是没有道理的,违反自然生长什么的,早晚有天也会遭到报应。也因为寡情淡性,无意间造的孽太多,于是也就真心应承了那句“断子绝孙、不大好死”的话。r
我记得我曾经看过某位女性前辈的手札,她很悲观的说,修真修仙,到头来,不过是韶华一梦,浮华虚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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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仁玉米又来报说,山下有大启的人来求见。r
我坦然一笑,这大概是我现在唯一能够做的,起码要维持面子上的过得去。我说：“可问清了来者何人,有何目的？”r
“回师姐的话,问清了,是大启光兴帝派来的人,恭贺您六十整寿。”松仁玉米回答。r
光兴帝？我一愣,然后才想到,大概就是那位皇女已经正式取父代之,登基称帝了吧。光兴帝,还真是个野心勃勃的帝号呢。r
光兴帝的来使是一个年轻的公公,不再是曾经在山下执着等待了我整整四十年的当归大总管。不过,这位年轻的公公送上的东西倒是与当归很是相仿,红色礼单上的各式珍宝,吉祥又吉利,成双成对,蕴含了丰富的意义。r
我看着那位公公,发现他的态度也和当归很像,对我依旧是那谦卑到好像被打落到泥土里的态度。r
“皇上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我问。r
“回同安贵大长公主的话——”那人毕恭毕敬。r
我听着称呼,乐了,得,称呼又多了一个字,还真是升至无所升的地位了。r
“——皇上祝您修真大成,一切顺遂。”来人说,然后就是一长串的祝福词,我都没有怎么用心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忽略了。r
“宫里,可好？”我问。r
“劳您惦记,宫中一切都好。”那人回答,“就是……老祖宗仙去了。”r
老祖宗？我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个称呼大概是指代我的母亲,曾经荣宠后宫的皇贵妃、母仪天下的皇后、权倾朝野的皇太后以及后来老当益壮的太皇太后。r
历史看来真的是发生了改变,她早去了一些年,而继位的也不再是闻涅,而是皇女,灭佛运动一直在进行着,佛教在大启几乎已经绝迹。那位高高在上的光兴帝,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她遵守了她的约定,也请我遵守我的。r
边疆有大皇子那个皇上亲封的骁勇大将军王镇守,皇位上坐着杀伐决断的血腥皇女,剩下的唯一的皇室血脉是个懒散的富贵闲人,内忧外患在这短短十年间已经全部解决。r
大启的气数至此彻底被改变,师父的打算我终不负所托的完成了,用朝廷的气数对抗佛教的兴起,成功。但这到底是对是错,我却又有些说不清了。于修真者是真的有利而无一害,但对于大启呢？我只生活了十年的祖国,又该何去何从？r
师姐箴言三十四：祸之福兮所依,福之祸兮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