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文人总有几分浪漫。连日来，画儿一样的石芸在眼前悠来晃去，让他有些情迷意乱。对这画儿似的可人儿很有些想入非非。不过念头只要是一闪，于霞便舞着菜刀杀将过来。更何况人乃高级动物，岂能如猫儿狗儿般的叫几嗓子闻闻味儿，两只前爪一抬就爬上去。罗嗦够了，裤子也不用提，蹿房跑街两不相干。男女之事如绘画泼墨吟诗作曲，需要充分的感情的铺垫。只有情深意浓方可入境。另有一事不得不防，难说不是吕湘他们下的套儿。可别一夜风流，让人抓住了把柄，将是万劫不复。r
李小宇和玉儿来了。r
晚饭去了一家很有档次的潮州菜馆。r
潮州菜是很贵的。那同学说李小宇花别人的钱心不痛。李小宇便说，马大哥说了，要杀富济贫。点了几个招牌大菜，李小宇舞着筷子让大家别客气。众人风卷残云打扫得干干净净。酒喝得很少，也就是意思了一下。r
饭后，那同学和玉儿要上班，自然就去了竹园。r
来得早了点，舞厅里空荡荡的。玉儿端来些果盘和扎啤，两手捂着肚子笑吟吟地站在旁边。那同学把石芸叫到一边说话。离得不远，看得见却不知说的是什么。那同学在说，石芸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时不时朝马思远望上几眼捂嘴儿笑。马思远隐隐感觉到是有故事要发生，胆儿就虚虚的，却又有些期盼。r
歌舞表演一结束，李小宇趴在马思远耳边说：“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其实马思远也不想待下去了。这些歌舞头次见很新鲜，连看几遍也就兴趣索然。李小宇说走，正合他的心意。至于去哪里，他想都懒得想，随便。r
出了竹园，李小宇带他们去了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扔在车上。r
车转了几个弯便停到一幢住宅楼下。马思远问是什么地方？李小宇说上去就知道了。三人便上了楼。是几层？马思远没留意，大概不是五就是六。r
李小宇掏出一串钥匙选了一把把门打开，随手又摁了灯开关。r
马思远进屋一看，好大的客厅，便四下转了转。三室一厅，一应家俱俱全，似是户人家，却又感觉不像是过日子的人住的，问李小宇是谁的家？李小宇说是他的。问家里的人呢？说不住在这里。马思远很惊讶，说行啊小宇，还分了两套房子！李小宇说什么呀，我们超市是香港佬开的，员工们不分房子，住房是自己掏钱买的。r
马思远更是愕然。在他的观念中，城市的房屋均属公产，职工论资排辈住就行了，根本就不存在自己掏钱买这一说。并且还住一套闲一套，就更是不可思议的事儿。试想想，那得多少钱？自己大小也是个带长字的，一个月工资才不足一百二十元，买房？天方夜谈！暗叫：不得了，特区人就是不一样！r
石芸挨个房间看，不时还歪头斜脑瞅天花板，似乎在找什么东西。r
李小宇从冰箱里找来些水果饮料还有两瓶蓝带啤酒。三个人喝酒看着电视闲聊。马思远隐隐觉着故事来了，有心起身离去却又不情愿，如路过屠门般的心神不宁。r
时侯不早了，已是十一点多钟。r
李小宇站起身来说：“你们今晚就住这里吧。放心，安全得很。”r
马思远慌慌地站起说：“这怎么行。”抬脚想跟去，可脚杆儿似是不听使唤，步儿没挪得动。r
李小宇已在门口换鞋，回头玩笑道：“大哥，潇洒走一回吧。”人转身就开门出去了。r
“砰” 门关了。“哗啦啦”一阵钥匙响声，门锁了。“哒、哒、哒” 脚步声远了，再就没了声音。r
马思远心慌如兔，偷眼看石芸。石芸脸儿晕红，眼盯着电视目不斜视。r
好一阵子，俩人均无语。r
马思远闷头吸烟，脸儿忽红忽白，时阴时晴。使得还是使不得呢？左思右想，脑门便渗出细汗来。r
石芸起身又四下转，两只眼睛像探雷器扫来瞄去。r
大概是把心横了，马思远把手中的半截烟朝烟缸里一戳，管他的！人就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极不自然的笑说：“石芸，睡吧。”r
李小宇准备得很充分，卫生间里样样齐全，信手拈来均是上品，可惜马思远对此一窍不通。他把香皂打在毛巾上马马虎虎划拉几下，水一冲，围上浴巾就进了房间。r
石芸在另一卫生间洗得很仔细。好一阵子，才低着头进来。俩人什么也没说，悄没声地滚做一堆。r
许是太激动了，事儿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也就是三五分钟的事儿。事罢，马思远感到惶恐，又有些后悔和后怕。于霞那大脸盘总是在眼前晃动，眼神儿怨怨。他感到愧疚。胸中像是塞了把寸许长的牲口草料，乱七八糟。r
屋子里很静，静得吓人。r
马思远在炼狱里转了一圈回过神来，发现石芸蜷在一旁泪流如水。心中一个激灵，忙伸手推了一下。不闻有声。细瞅，小脸上泪水滚得更欢。他很慌乱，忙用手抹泪儿。抹不净，四下瞅，顺手抓起毛巾被擦。无用，泪水依旧。r
马思远好恐慌，轻柔地将石芸揽入怀中。石芸把脸埋入马思远胸前，泪水顺着胸膛慢慢流淌。r
时间凝固了。马思远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很不规则。r
好久，石芸长长叹了一口气儿。马思远拿起床头柜上的纸巾给石芸轻轻擦着，石芸抬脸细声问：“生我气了吧？”马思远摇摇头。石芸摸着马思远的胸缓缓地说：“你想知道我吗？”马思远没吭声，只是轻抚她光滑的肩头。r
小市在川南是个很小的地方，在长江边上。r
小市说是个镇子，其实只有一条街，不过街两边全是铺子。每逢三六九赶街的日子，铺子便开门做生意。周围乡民们从四面八方涌来，街面很热闹。平时，寂静如止。r
石芸家祖祖辈辈开铺子，卖小百货。她姊妹三人，上有两个哥哥。大哥和马思远同岁，在外省工作。二哥和母亲住在一起开铺子。石芸是个遗腹女，父亲早亡。r
石芸心性儿高，一心要到大地方去生活，二十三岁才出嫁。这在川南已是大得不得了的老姑娘了。经人介绍嫁到自贡市，自贡比小市有着天壤之别。她很舒心，生活也极富色彩。转年要生孩子了，丈夫余新单位不景气，成了富裕人员，在家闲待着，生活也就困难了。r
石芸自小生活在铺子里，略通经营之道，便和余新商量开个铺子。两家老人凑了些钱，铺子也就开张了。石芸腆着个肚子守摊，余新跑货，生意还凑合。慢慢的，因石芸人长得甜，人缘也好，铺子开始红火。r
石芸生产了，把铺子交给余新一人打理，余新又雇了个女孩做帮手。石芸放心大胆回小市坐月子养孩子。不曾料，余新有了钱，成天喝酒打麻将耍钱，顺便还把女孩收了。r
一天，余新跑到小市给石芸的母亲借房产证，说是抵押贷款买房子。丈母娘疼女婿就把房产证给了他，他跳着高跑回自贡去。r
余新走后，石芸感觉不对劲，抱着孩子追了去。进门一看，气得七窍生烟。铺子关了门，那女孩光腚露胯躺在石芸床上。余新已把家当输得精光，连石芸母亲的房产证也押了赌债。石芸放声大哭，抱着孩子回了小市。孩子断了奶，石芸听人说深圳好找钱，便投奔那同学来了。那同学问她想干什么？她说找大钱，于是就来到竹园。r
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到竹园的第一天就碰上马思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