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到这个份上，夏德志便开始张狂。圆领老头衫子的半截袖子早就划拉到肩膀上，衫子自下而上卷起扭了个疙瘩别在腋下，露出滚圆的肚皮和毛茸茸的胸脯，吆三喝六很有些英雄气慨。也真难为他了，喝酒、工作两手抓，与李大龙大谈生意。徐万山抱着个膀在旁边反话正说时不时地捧他几句，他就更不知道自已姓谁名啥了，嘴巴越张越大。r
马思远听着有点不对劲，夏德志嘴里车的数量已经不是两百辆了，数量随酒量不断提升，已是升到五百辆了。那个李刚在旁边跟着起哄。r
夏德志见马思远很注意他，便得意地对马思远说：“领导，他们有一千辆的进口许可证！太不够意思啦，才给咱们二百辆。不行！”r
马思远笑眯眯地看着夏德志，哟，这杆大炮，吃蛇肉喝蛇血还他妈的长出蛇胆来，要想吞大象呢！市社的家底马思远心中大致有数，二百辆就得五、六千万，财务科长老隋早就说了，就是向前提一位小数点也是痴人说梦。r
马思远和吕湘谈天说地，只字没提生意上的事儿。俩人叙了年齿竟然同岁，吕湘长两月是兄长。两人都是记者出身，自是很有些话说，谈得就极尽斯文。r
酒闹得差不多了，马思远说：“老吕呀，到此为止吧。”r
吕湘问吕涛安排好了没有？吕涛说订了。r
吕湘对马思远说：“马主任，深圳这个地方夜生活是很丰富的。怎么样，去看看？”r
马思远推辞道：“免了吧，大家酒都喝得不少，就早点休息吧，明天也好正式谈事呢。”r
吕湘很认真地说：“你们来一趟不容易，谈起事情来就没有时间玩了。深圳这里的夜生活不亚于香港，还是考察一下吧，这也属于投资环境的一部分嘛。再说了，周子书打电话来让我好好招待你，歌舞厅都不曾去过，那家伙还不骂我个狗血喷头？”r
周子书是马思远大学的同班同学，关系尚好，在市商业局任副局长。r
夏德志大着舌头说：“领导，去考察一下吧，那场面像做梦一样。再说，咱也别拨了吕总的面子。至于业务你就放心，有我呢。”r
马思远说：“不去吧，哪能让吕总再破费呢？”r
吕湘笑道：“别说周子书说你的架子大，还真有点瞧不起人呢。”r
马思远有些犹豫，他不是不想去,也不是矫情。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这理儿他懂。他不想欠吕湘太多的人情，更不想走得过于近乎。潜意识中他总是隐隐地感觉哪里有些不妥，可又说不清楚。到歌舞厅去考察，他是有心没胆，怕传出去让人说三道四。r
双湾虽说是个地级市，市区人口却不足百万。跳舞这一活动尚属新鲜玩意儿刚刚流行，范围也仅限于本单位本系统，市面上还没听说哪里举办过。舞步嘛，马思远前不久刚刚跟杨建军学了个十四步。操练时，还时不时地踩人脚。好在是本单位的小同志，没人笑话他。至于商业性的歌舞厅，他根本就不关心。只知道双湾大厦有，可从没踏进半步。说来也怪，象他这么个好稀奇的人，却打心眼里没想过要去那儿看一看。上次吕涛邀请他，他不是玩深沉，是压根没有这个想法。不知怎的了，昨晚上见到火锅城那场面，心就有些活了，下午和杨建军在房间里闲扯，歌舞厅便是主要话题。r
吕湘这般盛情，还把周子书抬出来，再推却就有些不近人情了。瞧了瞧杨建军，见那镜片后面的小眼神急盼盼的，于是顺水推舟笑道：“好吧，考察一下，恭敬不如从命啊。”心里编着台词，嗳，都可记着点，这可不是我想去，是盛情难却，同时也是照顾大家的情绪。r
深圳一行考察工作的笫一步便从歌舞厅开始了。r
吕湘和李大龙各开了一辆奔驰来。徐万山说他不想去了，公司还有些别的事情要跑跑。徐万山除了任储运公司的副职外，还兼着下属汽修厂的法人代表，业务必是不少。马思远很理解，说：“你忙你的，要早点回去休息，别误了明天的工作。”r
徐万山走了。杨建军扯了一把马思远，小声说：“嗳，你发现了没有，今晚小手冰冰凉没来。”马思远把一根手指头竖在嘴前“嘘”了一声又晃了晃。r
晚上的深圳最富有浪漫的色彩，四处灯光闪烁，商店酒楼繁忙无比，街面上都是人。r
下车后，马思远深深地吸了口气，对杨建军说：“你不感觉这里的空气和别处不一样吗？”r
杨建军抽了抽鼻子扬脸四处嗅了嗅找到了感觉，说：“朝气、生机、浪漫。”r
马思远点头说：“对，老建，你发现了没有？这里极少有老年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