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湘请客的饭局摆在一家蛇餐馆。r
路上,徐万山悄声对马思远说,南方人请吃蛇是上了一定的档次的。蛇是很金贵的东西,蛇胆明目,蛇血壮阳,蛇肉大补。听那口气似乎是颇有心得,看来是吃过不少。马思远听后,只是笑了笑。r
待马思远一伙人赶到时,吕湘和李大龙早已等候着。r
吕湘这人个头不高,黑皮,头上的毛稍显稀疏,眼晴却是很亮,透着精明。李大龙人高马大白白胖胖怪富态的。见马思远到来,两人齐站起来,热热情情地把马思远夹到中间,大伙也就随意坐了。r
初次见面免不了客套一番,扯了几句虚词儿,吕湘便让把蛇拿上来。立马,便有两个戴白帽子的厨子人手一根活蛇在门口露了头。蛇很不老实,一扭一扭的,扭得马思远汗毛一竖一竖的。r
马思远很怕蛇,不是天生的恐惧而是蛇打多了吓的。当年在农村劳动时狠狠地打过一次。r
那年秋天,生产队里刨地瓜。一位大嫂子内急去沟里方便,人刚下去就哇哇大叫,提着裤子蹿了上来,说下面有一窝蛇!刨地瓜的人胆儿大的都提着镢头跑了过去,马思远也在其中。沟边的一个土窝窝里,花花绿绿大大小小的蛇缠在一起,很是瘮人!有些年纪的人说,天冷了,蛇要入蜇了,挤堆儿,不招惹它们是不会跑的。年轻人好事都说打,马思远也喊打就是不敢太靠前,便喊了声“围住!”一伙人便围了起来。他跑到一边找了块老大的石头站在沟顶上高高举起,瞄准了,喊了声“一、二、三!”眼一闭,狠狠地砸了下去。一伙人用镢头一顿狠捣,于是,土窝窝里血糊拉的白花花的一大堆,马思远瞅着就想吐!好事的人扒拉出来数了数,有三十多条,还有两条老大的。有些年纪的人又说怕是不吉利哟。r
事后,马思远连着三个晚上做恶梦,梦见的都是蛇。r
虽然事隔二十年,想起来心还是有点颤颤的。r
吕湘一摆手,两个厨子提着蛇下去了。r
一会儿,服务小姐端了两小杯两大杯,说是蛇胆和蛇血。两只小杯的底上各有一个小手指肚大的小皮囊,颜色黑绿黑绿的。马思远瞧着心里有些别扭,表情却是笑眯眯的。蛇胆名目,这个道理还是懂的。r
锅里煮的东西熟了。吕湘用根牙签把蛇胆挑破,又兑上了些许白酒,两杯都让马思远喝。r
马思远真心实意地让了让,见实在是盛情难却,便递了一杯给杨建军说:“老建呀,吕老板这样客气,咱俩就领了吧。”端起来,眼一闭,扬脖灌了下去。徐万山赶紧把茶水递到他手中,他忙喝了口茶,觉着口中还有些苦酽酽的。嘴中却说:“好,好,太感谢了。”眼角顺便瞄了下杨建军。r
杨建军没人给他及时递茶水儿,闭着眼摸起杯子边喝边漱口,那表情很痛苦。马思远心里乐:妈的,吃个苍蝇也给你一条腿。来的路上杨建军就说他可不敢吃蛇,更别说是胆啦血啦什么的。r
接下来,喝蛇血,人人有份,胆都吃了血就喝了吧。r
酒很好,茅台,飞天牌。吕湘很客气也很实在。说是从来就不敢喝酒,一喝就串皮,也不让别人太劝马思远了。吕湘虽不喝酒,嘴巴却是没闲着,两片嘴皮不停地煽乎,煽乎得很动听,愣是把吃蛇一事从养生的角度衍生出浓厚的餐蛇文化来。马思远大大地长了见识,对蛇肉、蛇皮之类也嚼巴出些许滋味来。r
马思远听人说过,南人北相或北人南相必定大异于常人,无论是奸是雄却都是富贵之人。李大龙祖籍广东,却长得高大伟岸,酒也喝得了的,性格很是豪放,与徐万山、夏德志几人推杯换盏来者不拒。r
吕涛与杨建军聊得也很起劲儿。杨建军那白面小生已是红脸关公,脖子都呈玫瑰色。r
李刚端着个酒杯周旋于三伙人之间,恰到好处地插上一句敬上一杯,还总是先干掉,再把酒杯底儿亮起让人瞧瞧。r
不知不觉下去了两瓶。马思远对吕湘说:“酒不喝了吧,再喝怕要醉了。这么好的酒菜,醉了就糟蹋东西了。”r
吕湘笑吟吟地说:“尽兴吧。马主任你就把心放到肚里去,醉不了的,也伤不着人,怕喝到假酒,咱们自带了六瓶,都是飞天的。”r
马思远不是贪杯之人,但这茅台不曾喝过几次,像这样敞开肚皮管够,还真有点嘴馋,于是笑眯眯地说:“行啊,那就再来一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