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团去周游了，大院里的小轿车一下子都跑光了，只剩下办公室的一台破面包车孤零零地停在车位上。r
说也怪，主任们不在家，来办事的人也都没了踪影，整座办公楼静悄悄的，连点脚步声也听不见，还真有些让人不习惯。r
马思远闲得无聊，坐在椅子上东瞅瞅西望望没见到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顺手便拿起办公桌上的一摞报纸，有一搭没一搭地瞎翻。自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后，这几个月报纸上的调门儿越来越高。马思远干过几年记者，对新闻传播不外行。机关上下都知道，每天报上说的啥？马思远差不多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其实，这些人都是些外行，谁有那么多闲工夫每张报纸都看。看报这活儿是讲究个技巧的：标题加导语，别的不用理。r
正无聊着，办公室的桑塔纳驶了进来。隔着窗玻璃就看见夏德志压抑着满脸的兴奋从车里钻出来。“瞧，这家伙把猪尿泡叼回来了！”马思远偷着乐。r
夏德志很兴奋很激动。r
昨天傍晚，深圳的大老板准时到达，他原打算把客人接到清海山庄，可人家谢绝了，车也没坐他的。市商业局去了两台崭新的皇冠三点零，相比之下，自己带去的桑塔那就像老农的手扶拖拉机一样。住处也不用他安排，住的是全市最好的三星级双湾大厦。市政府分管财贸的王副市长设宴接的风。那气派，那规格，让他瞅着直伸舌头。山珍海味满满一桌。那驼蹄啥味道？没吃出来，反正真好吃。r
李刚很够意思，将他在大老板面前细细地介绍了一番。虽然是干一半湿一半，干的没有湿的多，可他心里却美滋滋的，自感身价陡增。r
那大老板儿不足四十岁，名片上写的是深圳大海事业发展总公司，姓吕单字一湘。这吕老板也没架子，拉着他的手，足足有一分钟！可不是，都睡了一宿觉了，现在手还热乎乎的。r
敬酒的时候，顺口问了一下车的事，大老板说，好说，以后详谈。r
宴请完，王市长和商业局的几位局长陪着吕老板去了大套间。他也跟着走了几步，李刚悄悄扯了一把他的袖子，说老板和王市长有大事谈。r
李刚对他还是挺重视的，丝毫没有慢待的意思，很热情地把他请进标准间，一位也姓吕的随员接待了他。r
酒桌上夏德志觉得这姓吕的和那吕老板长得有些像，当时没得机会问，坐下来才知道是兄弟俩，这是弟弟，那是哥哥。弟弟叫吕涛，是业务经理。这吕涛怪热情挺认真，仔仔细细地询问了夏德志的经济实力和经营状况。问得夏德志汗珠子直冒。他嘴上吹得山响，心里却有些虚虚。经贸中心说是个中二企业，注册资金有二百万，屁，实际上是一无所有。办公地址在市社机关，流动资金分钱没有，连他在内共仨人，说穿了就是机关办的三产。但夏德志底气也是足的，整个双湾市供销社不就是他坚实的后盾吗？r
吕涛问他能调动多少资金？他想都没想毫不客气地说：“多了不敢说，三、五千万没问题。”r
李刚也在边上帮他吹乎了一顿。于是乎，他便有些飘飘然，对那随口溜达出来的三、五千万也就似囊中之物了，腰杆不由地还挺了挺。r
后来，那吕涛也未置可否，只说回头商量商量。r
夏德志怕摸着的鸭子又飞了，无比诚恳地邀请客人次日一定要到单位坐一坐。r
再后来，三个人海阔天空地闲聊，那吕涛很健谈，见多识广，似乎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佩服得夏德志五体投地，心想，特区人就是不一样！当晚就想打电话给马思远，看看表都半夜了，再一想，马思远家里还没装电话！只好悻悻作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