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芸已恢复如常，说：“那当然，我们那里水好，人就自然秀气。”r
扯了一会儿闲话。石芸很认真地说：“马大哥，我的事你别问，肯定是家里有事情，要不然大老远跑这里来干啥子哟。我来，就是为了找钱。”大眼忽闪着伸出三根手指头：“一个晚上三百，十天就是三千。你可要多住几天。”r
马思远哭笑不得，南方人和北方人就是不一样，什么事都想得开。要是在双湾有哪个女子这么说话，一准是个缺心眼子。快四十岁了，从没碰上这种事，奇怪地看着石芸。r
石芸站起来拉着马思远的胳臂说：“走，马大哥，我陪你逛街去。”r
在房间里也无事可干，还真不如出去走走。马思远说：“好，稍等会儿，我收拾一下。”r
马思远收拾了下书，就和石芸上了街。r
大街上，石芸挽着马思远的胳臂走，像情人又似兄妹。马思远有些不自在。偷眼四下瞅，怕有熟人瞧见，想把胳臂抽出来，抽了几下没抽动。r
石芸歪头笑道：“怕什么，我都想开了，你咋个还想不开哟？乐一天算一天。”马思远想想也对，怕个鬼，又不是在双湾，有谁识得？也就随她去了。问：“咱们去哪？”石芸说：“我也晓不得，走哪算哪吧。”r
俩人挽着胳臂顺着马路闲逛。转到国贸附近，听见有人喊“马大哥”。寻声望去，李小宇开着面包车在车里招手。马路上不能停车，李小宇朝前指指，意思是到前面能停车的地方碰头。见马思远明白了，一脚油门车就到前面去了。r
见面后，李小宇说他去酒店没找着人，准备开车回家去。刚才大老远就看见俩人在人行道上走，就开车追了上来。问马思远要去哪？马思远说随便。三人开着车在大街上转。 r
晚饭在一家小川菜馆吃的。石芸说她请客。李小宇笑她有钱了，她说巴结巴结财神爷。李小宇说石芸一夜之间换了个人。又逗她，说要想财神爷高兴，就得香火不断昼夜伺候。马思远怕玩笑开大了，又惹出什么不高兴的事来，正色道：“注意，玩笑可以开，但要有分寸。”又说：“既然吕涛每天给石芸发工资，那就成全他，也算是杀富济贫吧。”r
李小宇问吕涛给多少？石芸伸出三个手指头。李小宇说不多，应该再加两个。马思远说行了吧，别太贪了。李小宇就笑他太没数了，吕涛这两天大把撒钱，账可都记在他马思远的头上。不行，得让他们加些。石芸也说算了吧，她已经很知足了。r
晚饭吃得很开心，玉儿也打车来了。李小宇买的单。他抖着发票说，这都挂在马思远账上。r
舞厅马思远是不想去了，问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消遣？李小宇摸着脑门想了半天，说也没什么好地方可去。问马思远会不会打麻将？马思远说从来就没摸过那玩意儿。又说去看电影，马思远没兴趣。李小宇说还是去竹园吧。马思远说那就算了吧，我回宾馆看书去。你们各自忙去，只是不要忘了给石芸发工资。李小宇说行！于是，把马思远送回丽都也就散了。r
第二天下午，马思远给隋科长去电话问情况怎样？隋科长说已经开始办手续了。并说放心吧，这次肯定没事，文行长亲自安排的。马思远说他在深圳可真是待够了。隋科长说，你老人家夜夜歌舞日日升平怕是累坏了。马思远说要是你看着好你也来呀。隋科长说行啊，你和张主任说说，让我也到特区转一圈。r
礼拜二一大早，马思远还在睡觉，隋科长来电话说款已到账，明天就能办汇票。马思远问夏德志能不能来？隋科长说够呛，听说是他老娘病得不轻，怕是很难脱身。马思远给张主任去了电话，请示下一步怎么办。张主任还是那三条，这次重点突出了一个快字。马思远建议让杨建军来送汇票，张主任也同意了，定好了礼拜六的航班。r
徐万山从日本来了电话，说他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星期天就到广州，争取早点和马思远见面。马思远也把情况通报了一下，说好了深圳见。r
李小宇每天下班都开着车找马思远玩。两人混得很熟。言谈中马思远感觉到李小宇根本就不买吕涛的账，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李小宇鼓动马思远挑头自己干企业。说得马思远有些心动。马思远问他能干些什么？他说有资金还怕没生意干？具体的也没说出个子午丑卯来。李小宇又问对石芸的印象怎样，马思远说挺好的。李小宇说干脆收了她！马思远说那哪成？怎么越说越不上道呢！r
石芸每天晚饭前踩着点到丽都来，连十一楼的服务员都熟了，也不用登记，见面点点头，算是熟人了。马思远开玩笑说，石芸这活干得好，东吃西住，还有人开工资。石芸便说托他的福。李小宇说干脆你们俩就同吃同住同劳动得了。石芸也不恼脸儿红红只是笑。r
晚饭时，李小宇不停地闹酒，俩人喝了一瓶二锅头和四杯扎啤。饭后，李小宇说带他们去深圳最高处去看夜景。r
车三转两弯就离了大马路，不知道往哪开。马思远和石芸坐在一起，三个人说说笑笑上了盘山道。路边已是没了路灯，四周黑乎乎，偶尔一辆车从对面过来，两灯相映很刺眼。车速不是很快，山路越来越陡，路上的车越来越少。远处山下灯光闪烁，李小宇专心开车，马思远和石芸都不说话，静悄悄的怪瘆人。石芸紧紧抓着马思远的胳膊。r
车终于爬到山顶。山顶上有个小停车场。散停着四、五辆小车，车灯都是关着。李小宇也把车孤零零地停到边上。三人下了车。李小宇领二人站在最高处，放目远望，灯火通明的夜深圳尽收眼底。李小宇说他去方便一下，走了。r
山风很大，又是在山之巅，一会儿两人都感到冷。r
李小宇没了踪影。马思远心里明白了些许。r
山风吹得人打哆嗦，石芸抱着马思远的胳膊在打颤儿。马思远见找不到李小宇就拥着石芸回到车上。r
一上车，石芸就钻到马思远怀里抖个不停，一句话也不说。马思远怀里抱着石芸心里乱糟糟。石芸不停地打哆嗦，他把石芸抱得紧紧，安慰说：“别怕别怕，咱们一会儿就走。”石芸也不应声，死命朝他怀里钻。r
这时，不知从那里钻出一个人来，像个幽灵，挨个车子转。每辆车都用手电筒朝里闪一下。那人转到面包车前，脸贴在车门玻璃上把手电筒闪一下。灯光正好照在马思远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马思远恶狠狠地吼了一嗓子：“干什么！”那人转身就走。四处寂静如死，只有山风在呜咽。马思远有些焦躁，r
这算是怎么回事！马思远就保持一个姿势搂着石芸。石芸哆嗦得轻了，只是微微有些发颤。r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李小宇哼着小曲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上车就说：“怎么样，夜景很美吧。”马思远没好气地说：“快走吧。”李小宇疑惑地看了马思远一眼，发动起车顺着山路回了市里。进了市区，石芸从马思远怀里探出头在马思远耳边说：“大哥，你是不是要走了？”马思远说：“快了。”路上，石芸再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马思远肋骨下的肉抓得好疼。r
把石芸送回去后，李小宇问：“大哥，收了？”马思远气恼地说：“收什么，你干的好事，害得我抱了一个晚上的孩子，就差没说打狼外婆了。”李小宇摇头说：“真没用。”r
打了一上午的电话，家里的事情已办好。杨建军也来了电话，他说：“马头儿，又跟你沾光了。”马思远说：“少废话，办事牢靠点，后天晚上给你接风。”马思远不愿在电话里多啰嗦，简单交代几句就挂了电话。r
中午，马思远到楼下买了两只面包凑合了一顿。嘴一抹，脱了衣裤靠在床上跟着金庸先生神游江湖。r
有人摁门铃。他抬腕看看表，四点不到，谁呀？石芸总是踩着钟点来，李小宇没下班，吕涛一伙让他打发了很少露面，送茶水的不叫不到，能是谁呢？门铃又催促了几声。他懒懒地起身下床，过去把门拉开一条缝，哟，是石芸。“这么早？还没到饭点呢。”开了句玩笑，随手把门拉开，猛然发现门外还有一个女子，是石芸那同学。忙又急急掩上：“稍等。”跳回来穿戴齐整，这才把二人让了进来。r
石芸主人般的从冰箱里拿出饮料给那同学，又将马思远的茶杯换茶沏水。r
那同学见多识广很是大方，用眼睛把屋子扫了一圈便停在马思远的脸上，笑道：“这么多书，马大哥文化人呀。”普通话虽不标准，可比石芸强了一大截子，声音沙沙的有些悦耳。“啥子哟——”马思远说了句川话，怪声怪气还拖了个腔儿。三人都笑。那同学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似乎没有马思远的出现石芸就会羊落狼群，皮肉无存。r
耳闻这些热情洋溢的赞美，马思远心里美滋滋的却又暗自发笑。自己真有那么高尚吗？扯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