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贵妃见着太后这样说起了半身,行礼道:“额娘过誉了。如今几个妹妹帮衬着,多半也还过得去。”
太后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回话一般静静地只是怔怔地望着那面前的鎏金错银的紫铜熏笼,过了半响才似乎回过神来,只是声音里依旧透着无可抑制的倦怠:“唔,佟妃啊,明天的和塔家的姑娘进宫来带她去见见老太太吧。皇额娘一直都记挂着科尔沁草原上的人呢。”太后说完朝着佟妃笑了笑,虽是笑着,佟妃却感觉有些凄凉。
她们都明白太皇太后能活在世上的日子已经是越来越少了,为使太医院全神贯注地处理太皇太后的痼疾,康熙下令暂停太医院对妃主皇子的例行问诊,集中精神照顾太皇太后,就连康熙自己的例行请脉也都暂停。佟妃勉强直起身子,宽慰着面前这个守寡多年了的中年太后:“皇额娘放心,都已经办妥了。原先臣妾还担心把人放在慈宁宫里会不会吵着老祖宗休息,不过如今听了皇额娘的一番话,只怕还是这样更好些。和塔家的格格臣妾见过,是知礼娴静之人,定能讨老祖宗喜欢的。”
太后点了点头,她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算起来还是和塔亲王家格格的堂姐。只是辈分隔的远,自打大行皇帝去了,她二十一岁便做了太后。二十一岁的太后啊,仁宪太后嘴角泛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笑,其实便是自己做皇后的时候,顺治爷也不怎么宠着她,他的心思全在那个叫做董鄂氏的女人身上。科尔沁草原上出的是全天下最尊贵最美丽的女人,可是这些女人都留不住顺治爷的心,董鄂氏很美么?其实她一点也不美,在仁宪太后的眼里,她哪里及得上自己的姑姑,也就是废皇后,后来的静妃来得璀璨夺目,自己有时也偷偷对着镜子比较,自己青涩秀致的脸庞也丝毫不输于董鄂妃,只是为什么皇上爱得是她,那么卑微的平凡,那么毫不起眼的普通。说心里话,她并没恨过董鄂妃,但也说不上喜欢,当姑姑咬牙切齿高声咒骂她为贱人的时候,她在心中已经泛不起一丝波澜。她只是后宫中的一个摆设,一个仪表堂堂的皇后。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照着别人告诉她的去做。相比起遥不可及的顺治爷,其实她心中更加亲近,依靠的是如今病入膏肓的太皇太后。
在这个宫里,她是真的把太皇太后当成了自己的额娘,她打从心底里佩服自己的这个婆婆,这个姑婆,她一直是那么得坚强,让人可以彻底的相信她,依靠她,不会有丝毫的害怕。顺治爷走的时候,她和后宫里的女人一样除了流眼泪和彻底的慌乱,其余的什么都不会。是昭圣太皇太后(即孝庄太后,孝庄是谥号,昭圣是徽号)手把手地教会她怎么来做一个太后。可以说昭圣太皇太后是她这一辈子里最重要的人了,而如今她却再一次感觉到害怕,比顺治爷要离开的时候还要显得无助与担忧。
佟妃似乎觉察到了太后的忧虑,她低声道:“皇上最近也在考虑着要把政务全部转到慈宁宫偏殿,以便随时奉侍老祖宗。”
太后叹了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皇上何苦呢。”
佟妃低了头没有言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