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回 英雄也有气短时（4）

第四百九十一回英雄也有气短时（4）r

吴氏自年轻时候守寡，独自一人带着吴起长大，所受的苦楚，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生活艰难的锻炼，使她养成了坚强的个性。无论碰到天大的事，也从来没有流过泪。此次听说房子要被拆除，她心里虽然堵得难受，却也没有流泪。听说亲家公叫自己随着他到鲁国居住，想到自己从此后也许再也回不到卫国了，故土难离，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湿润，鼻子发酸，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r

姬痴最见不得别人流泪，见亲家母流泪，遂手忙脚乱地劝了几句，见无法劝住，只得找了个理由，退了出来，准备回到他的学堂里休息。r

吴起和姬玉结婚以后，姬痴自觉不便再住在亲家母的家里，便从吴家搬了出来，独自一人，住在离吴家不远的学堂里，至今已经两年有余了。r

一夜无话。r

次日一早，天刚放亮，官府催促搬迁的人便来到了门前。r

吴家一家三口，心中气闷，闷闷地相对而坐，一言不发，昨夜几乎一夜未睡，到得天明，才朦朦胧胧睡了过去。没承想，刚一闭眼，便听到了激烈的敲门声。r

听那敲门之声响得激烈，吴起无奈，只得起身开门。朦朦胧胧地见几个身穿号衣的人站在门外，为首之人满脸疙瘩，身材粗壮，似一座铁塔一般，身后十几个人，手中持着水火棍，吊儿郎当地站成一个半圆。见他们这么早便前来骚扰，吴起不由得心中有气，随口说道：“急死么？不是说十天内搬走么，为何这么早就来了？”r

按理说这句话也属正常，但这官府里的人，都是欺负别人的。往日里都是他们对别人恶声恶气，而老百姓对他们则是笑脸相迎。长此以往，早已成了习惯，那里受过别人的气？他们今天过来，也倒不是想让吴起家立即搬走的，只不过是怕是天后还搬不走，提前过来催促以下的。如果吴起也像一般的老百姓一样，对他们客气一点，他们也未必会难为吴起，可是还没等他们开口，却先遭到吴起的一阵抱怨！r

见这吴起一身书生打扮，对他们又如此不耐烦，心中有气，那领头的遂上前说道：“你这书生好不晓事！告示上张贴的是让你们在十日内搬走，可不是叫你必须等到十天后才搬走！你在这里磨磨蹭蹭，莫不是想要抗令不尊么？”说着话，一把推开吴起，来到了吴起家的院子里，抬手就要推开堂屋的大门进去。r

想到母亲和妻子尚且在屋子里睡着，吴起岂能教他登堂入室，闯进屋去？随即一把拉住那领头的人道：“你们是强盗么？为何要硬闯进人家的家里？”那领头的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揪住自己，还骂自己强盗，勃然大怒道：“老子就是强盗你能怎样？老子看你是个书生，不想难为你，你倒还蹬鼻子上连起来了！”二人越说越僵，不知不觉地撕扯起来了。r

吴起一介书生，那里是那领头的大汉的对手？被他大喝一声惯倒在地上，喝一声：“敢抗拒执法，给老子揍他！”随行打手纷纷卷起衣袖，向吴起涌来。吴起倒在地上以手抱头，缩头闭眼，只觉得无数的拳脚想自己的身上招呼过来。r

只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自己的身子仿佛变成了一只皮球，在他们的拳打脚踢之下，在地上翻来滚去，吴起心道：“这一次我恐怕被他们打死了！”r

正在绝望之时，却听一声——确切地说，是两声悲嘶：“住手！你们这些强盗！为何打我的儿子——夫君！”r

悲嘶声刚过，吴起身上的压力顿减。却听那领头的大汉坏笑道：“我说这家伙为何不叫我进来呢，原来这屋里还藏着一个这么美丽的小娘子！”只听一声尖叫，姬玉已被那领头的贼子一把抱住！粗砺的大手已伸向姬玉高耸的胸部。只听一声野狼一般的惨叫，那大汉甩着手，将姬玉一把推开。r

姬玉惊呼一声，忽地向一旁摔去，不偏不倚，恰恰一头撞在旁边的墙上。顿时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r

这一切发生在瞬间，以至于吴起还来不及反应。r

眼见娘子头顶鲜血忽忽直冒，一声不吭地趴在地上，吴起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大吼一声：“你们这些畜生，我和你们拼了！”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头向着那满脸疙瘩的家伙撞去！r

吴起虽不会武功，毕竟也算是身高体壮，他拼了性命这一撞，端得也非同小可！r

那人被他一头撞在胸口，仰天跌倒。只疼的他嗷嗷直叫，一时间勃然大怒！翻身起来，冲着众打手大喝一声道：“没用的东西，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快些还给我往死里打？”r

这一次和上一次确实有所不同。r

上次他们打人，纯是为了任务，自然不肯使出全力。这一次眼见他们的头儿受苦，正在气急败坏的时候，害怕万一偷懒，回去被头儿责罚，自然不敢稍藏一些力气。一个个抡起水火棍，向着吴起劈头盖脸的招呼过来。r

吴起先是脑门儿上被狠狠地敲了一棍，再便是觉得那棍棒如雨点般向自己袭来。左躲右躲无法躲开，只听得怦怦怦怦一阵闷响，显然是那棍子打在自己身上的声音。可怪的是，那棍子明明打在自己身上，却并不觉得十分疼痛，只觉得意识飘在空中，清晰地听见一声声嘎巴嘎巴的声音，想来是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了。“我不能死，不能死，我要是死了，我的娘怎么办，我的玉儿怎么办？”吴起心中大声喊着，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地便失去了知觉。r

似乎是飘在半空之中，又似乎是躺在一辆马车之上，忽忽悠悠不知要行到哪里去。r

是哪里在唱戏么？唱的却是《百里奚附秦》，唱腔历历清晰可辨：r

老百里家住郢都城，r

自幼学儒在楚中。r

年少时素有青云志，r

出将入相立功名。r

长大后走遍诸侯国，r

赴齐奔鲁走王庭。r

无奈是权贵不留我，r

饲马养牛也不行。r

天怜我遇到蹇于兄，r

肝胆相照宽心胸。r

为糊口远赴鲜虞国，r

国破为奴入冀城。r

怒苍天为何薄待我？r

志强意坚却薄命••••••r

歌喉高亢苍凉，直似怒斥苍天，撼人心魄，感人肺腑！人头攒动之中，站在台上的却是那姬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