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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十章 左右为难


  第二十章左右为难

  云州郡,良山镇

  穆山站在巡检所门口。浑身的绷带绞缠得看起来像个大粽子,不过他却感到浑身舒畅,充满了力量。

  “哈哈哈,弟兄们别送了,某也是舍不得众弟兄们,大家随我出生入死,这次竟然折了四个号兄弟,唉,说实话,我这心一想起来就和刀绞一般。不过既然干这个行当,就是刀尖上趟来滚去的营生,平日里俸禄孝敬什么的也不缺,咱们也别婆婆妈妈的,前程、前程,就是用刀用命拼来的!怕死,趁早到东市摆地摊去!”

  穆山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裹,正在几个巡检所同事的肩膀上拍个没完,一副语重心长的的样子。

  “那是,那是!穆大人此番到云州府城巡检司高升,就是凭得鬼功神力,啧啧!力擒道门筑基余孽,这是几年少见的惊天大案子,哪个有穆大人这般胆识勇力,就是金山府巡检司也吃过几次憋,大人出手,顽敌束手!难怪大人居然连升两级!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穆山话音才落,巡检所众人中马上就有人开口逢迎,难得的是这马屁拍的是个实心马屁,顿时让穆山两眼一亮,浑身舒畅。

  “不错,不错!”,穆山乐的直晃他的后槽牙,连连拍着这个马屁精的肩膀,佯嗔道:

  “小范,某可要批评你一下下,虽然你说的是实话,可这也要顾虑府城老大人们的脸面,主要是圣皇辟佑,众弟兄们搏命相助,某才能建此大功……咳咳,某微末之功,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是云州巡检司高大人赏识,呵呵,高大人赏识……”

  说到这里,他先为自己私下送出的三、四万金孝敬肉疼了一下,暗想,你们还是年轻呀,有时候还太幼稚,这世道那有如此简单。

  “范某这次也沾了穆大人的光,这才从帮闲升为了正式巡检,这可是得了官身呀,穆大人实乃范某的贵人,大贵人呀!”

  范巡检这次出战黑水泊未死,凭借功劳也升为了正式的巡检,也是喜从中来,恭维的话就没停过。

  穆山看着眼前稀稀拉拉的几人,突然没了兴致,叹道,“行啦,散了吧,那几个没了的兄弟命苦哇,家里的孤儿寡母有事儿,你们就多照应些吧。遇上难事,也可以来云州城找某!”

  说完,又重重的拍了拍几个人的肩膀,摇了摇脑袋,把肩上的小背包一甩,扭头向镇外走去。

  “穆大人,走好啊!”

  “穆老哥,别忘了咱们弟兄们呀”!

  几个帮闲和巡检此刻也都钩动了些感情,纷纷吆喝着向穆山作别。穆山头也不回,只把大手抬起在头顶上挥了挥,高大的身影直奔镇码头而去。

  穆山两条大长腿飞迈,不一会儿就穿过两条街,忽然他听到一阵喧闹,抬头一看,不远处一家高门大宅前围着一群人,正在吵吵闹闹。他晃晃脑袋,习惯使然的把胸脯一挺,正要喝问,突然会过神儿来,他已经不是这良山镇的巡检了,不由得的暗自发笑,晃着脑袋就要接着向码头奔去。

  “不对,不对!这是张公子的府邸,嚇,什么人敢在张府闹事!张公子与我拼生历死,素来待某不薄,这般离去,忒不仗义了!”

  他意识到这是张洋家的府邸,一时踌躇,不由的站住了脚步。他暗想敢在张府闹事的,岂能是一般人、一般事!思量了一会儿,本不欲多事,可怎么也扭不过本心,终是一跺脚,快步向哄闹的人群走去。

  “你这刁奴赶紧滚开,再敢放肆,就打断你另一条狗腿!”

  张府门口站着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头,矮胖的身材,身着圆文祥云绸缎直襟,一双三角眼眯得像两个砸歪的铁钉扣眼,正在朝堵着大门的几个张府护院叫骂着,身边围着八九个膀大腰圆的打手。

  穆山挤进人群,仗着身高体大,蛮力硬闯,惹得不少镇中人对他怒目而视,但大多数人还是认出了他,三三两两地迅速给他让出了个前排好位置。穆山站在嚣张的老头不远处,双手抱臂,看向张府。只见张古被两个护卫架着,一条左腿不自然的弯曲着,显然是被打断了,七八个张府护卫围在张古身边,手持棍棒,拦在府门前,正向那老者怒视着。

  张古头上的豆大的冷汗噼里啪啦的滴淋着,脸上肌肉抽搐不定,额头青筋崩现,显然在强忍伤痛。

  “公子没回来,我等受公子所托看护张府家业,尔等欲要强拿硬夺张府产业,就算不怕皇朝官府律法,也须从我等尸身上跨过才行!”穆山听得此处,心中暗暗对张古竖了个大拇指,眼光撇向那个矮胖的老头,神色逐渐变得冷峻起来。

  “切,我家老爷乃是张洋这小子的堂叔,张洋这小子命不好,被道门掳走,此时相必早不知埋到那个野沟孤坟里了。我们老爷代表张家收回自己家的产业,也需要和你这个护院奴才商量!还不滚开!”

  矮胖老头鼻孔朝天,嚣张无比。周围围观的良山镇众人纷纷嘀嘀咕咕的议论着。

  “张公子素来和善,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亲眷,硬夺家产!”

  “哎,张公子要是真被道门余孽掳走,真是生死难料哇!”

  “谁说不是,道门那些人,都是神神怪怪、疯疯癫癫的,可不好惹啊。”

  “不过,要是张公子真遭了不幸,这张家收回自家产业也是应当呀!”

  “呸,你这杀才,怎地咒张公子,你哪只眼睛看见张公子不在了!”

  “哇,这张古真是条汉子,张公子不见的这段日子,全凭着张古撑着这张府才没大乱,真乃疾风识劲草!”

  “可惜,张古毕竟不是张家的人,只是个家生子,张家的事哪有他掺和的的份儿,看来是挡不住了,可惜!”

  穆山听得周遭人乱哄哄的,心知涉及到家产之争,外人很难插手,众人虽然同情张府和张洋遭遇,可这事还真不是张古硬顶能顶得住的,名分这个东西很重要。他看看身上缠着的绷带,暗想:前番受创颇重,能否活命尚在两可之间,醒来伤势却是大好,定是张洋找人出手施救,张洋对我有救命之恩!此番张府受难,我若袖手旁观,怎么有脸见人!

  “好狗才,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呀,给我往死里打!”

  矮胖老头见张古他们不为所动,仍是堵住张府的大门口不肯让开,再左右看看群情逐渐激荡,形势似有失控之虞,当下一拉脸,指挥着带来的众打手向张古他们扑打过去。

  “哎呦”……“啊呀”……“咕咚咚”

  只见矮胖老头带来的打手三下两下一个个惨叫着被打翻在地,“啊”!矮胖老头惊呼一声,惊疑不定的看着出手相助的穆山。穆山三拳两脚将围攻张古他们的打手打趴在地,一两个大步跨来,一把揪住矮胖老头的胸襟,向上一提,矮胖老头比穆山矮了两三头,脑门子只到穆山的胸口,被穆山一揪一提,顿时勒的脸色由红转紫,两条小短腿悬空直踢腾。

  “皇律《户婚》有律法曰:绝嗣者,听养同宗与昭穆合者。就算是张公子遭了道门余孽的毒手,也应当由同宗过继一人来继承香火,更别说张公子乃金山防御使衙门司军,仅是失踪而已,你这泼才竟然视皇朝律法为无物,竟敢公然抢夺官员私财,好大的狗胆!”

  穆山把矮胖老头悬空着提溜到眼前,张开血盆大口,一顿狂喷卷骂,四溅的口水直喷的矮胖老头一脸。

  “穆大人威武!”

  “穆大人说的极是,这些家伙真是太嚣张可恶了!”

  “把这些强盗扭送巡检所!

  “对、对,抓到衙门打烂他们的屁股!”

  “码的,明抢张公子的家产,欺我们良山镇无人吗!”

  ……

  矮胖老头一看舆情随着这个傻大个的出手,彻底被挑动起来了,带来的人一个个龇牙咧嘴,眼色躲闪不定,也没了凶气,急的拼命踢腾,可偏偏被勒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扭着哼哼着,狼狈至极。

  两下正在僵持,穆山见形势得控,正要将矮胖老头扔出后赶跑,了解了这桩麻烦事,却不想忽听得人群外有一声历呼:

  “大胆!何人辱吾管家,还不立刻收手,跪地请罪!”

  他向发声之处一望,只见一个朱紫澜云纹长衫的青年,紫金冠束头,双眉如箭,脸挂寒冰,凤眼含煞正盯着他,身边几个护卫正粗鲁的将围观当道的镇民胡乱推搡开来,为这个贵公子开路。

  穆山一见这人的打扮和护卫的架势,自家人知晓自家事,知道遇上了硬茬子,这人的身份背景十有八九自己惹不起。他当下将手里的老头向地上随手一丢,掏出自己的腰牌一亮,问道:

  “巡检司办事,你又是何人?!”

  徐徐走来的贵公子拿眼撇了一下穆山的腰牌,露出一丝哂笑,“唰”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漆金纸扇,说到:

  “本官张广乃云州郡守府修武郎,正八品官职,你这九品巡检办事,本官难道管不得吗!”

  穆山心下一沉,知道碰了头,难以善了了。他原本是良山镇巡检所九品下芝麻官,这次连升两级,由从九品下,跨越了从九品上和正九品下两个级别,成为了正九品上。此人声称正八品,按照习惯,应当是正八品下,仍然高出了他两个级别。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此人不是个闲差,还是郡守府当值官员,云州郡中见官大三分,他只能主动上前拱手见礼。

  “罢了,不必多礼了,你把本官的管家都打了,和本官也别装客气了,说说吧,为何阻谢管家办事!”

  张广不屑的晃了晃手中的纸扇,直接发难。

  “这……”,穆山踌躇了一下,一咬牙,还是说道:“张洋公子乃良山镇高门翘楚,也是金山防御使衙门司军,其人虽然被道门所掳失踪,但仍有可能生还,谢管家办事过于操莽,于情于理,下官只是说句公道话而已。”

  “哈!公道话,我张家的家事,何时轮到你出头,你算是什么东西!”,张广果不其然的翻脸叫骂,手中的扇子指向穆山的鼻子,“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斤两!”

  “张家之家事,穆某自然不会插手,可违法悖情,眼见不平,穆某的斤两不重,也愿担上一担!”

  接连被张广出言相辱,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穆山这个边军厮杀出来的硬汉,没这骨子里的一股硬气,早就交待在北郡荒古野地里了。他当下脑子一热,也梗起脖子来了。

  “好,好,好!有骨气,本官给你个机会,你要是能接本官一掌还能站得住,今天这事本官就当没发生,扭头便走。要是你没这本事,趁早滚得远远地,别多管闲事!”

  穆山听罢,眼光一凝,他看不出张广的境界,但肯定不是道气溶血的显道境,估计下张广的年龄和官职,应当是道气入骨的融体境,融体境修士的一掌,他自问肯定接不住,就算是显道境高阶,一掌也能要了他半条命去。可要是不应下这口,今天白出头不说,传出去在云州城也抬不起头了。

  答应了,自己接不起这一掌;不答应,自己跌不起这脸!实力太差呀,穆山心下黯然,不由得左右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