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降温，嘎嘎冷！你俩也得多穿点。”
大姨在锅底下掏出一条白色的围裙麻利的围在身上，顺手把煤气灶的火调大些。
不知道周晓微是冻得还是害怕，发白的嘴唇不停的哆嗦着。
近些年来，中京市流行一种新的祭奠方法。
很多人不再去扫墓了，而是选一个宽阔的路口，用棍子或者石头在油漆路上画一个圈子，烧些纸钱，便算是祭奠了。
馄饨摊前面就是宽阔的十字路口，所以这里还有刺鼻的纸钱焚烧之后的味道。
昏黄的灯光，嗓音沙哑的妇女，缭绕的烟火味，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大娘，你这还有啥吃的？”李靖阳紧紧了衣服，问道。
“只有馄饨，只剩下两碗了。”
李靖阳腹诽道：“那还问吃啥，以为有得选呢。”
很快二十几个馄饨就下锅了。她掏出两个大海碗，问道：“有忌口的没？海米要不？辣椒？”
“我不要海米，多要辣椒。”周晓微对李靖阳说道。
“一个正常的，一个不要海米放辣椒。”
“好嘞，一会就好！”大娘手脚麻利的调着馄饨汤。
周晓微坐到了李靖阳的身边，用手挡着嘴，悄悄地说：“深更半夜的，能有人吃馄饨么？这个人有问题！”
“她是鬼？还是这里有鬼？”
李靖阳记得周晓微说过她能看见鬼。
“不是，这里也没有鬼。”周晓微摇了摇头，拿餐桌上的纸巾把桌子擦了一遍。
“另外，我不是一直可以看见那个东西的，偶尔能！”
周晓微的意思很明确，虽然现在她看不见鬼，但是不代表这里没有鬼。
清明节百鬼夜行这个说法是从何时流传出来的不得而知。
纵观整个清明节风俗的变更，除了祭祀先祖之外，好像和鬼怪没啥太大的联系。所以李靖阳一直也不怎么在意关于鬼怪的这些忌讳。
“你想多了，她把馄饨摊支在这里是为了卖给坐火车的人的。就像咱俩这样的。”李靖阳觉得经历了列车上真真假假的梦境之后，周晓微有点神经了。
周晓微支着脖子，看着雾气中的大娘不再说话。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了。
“大娘，有香菜么？再给我来点。”李靖阳对香菜情有独钟。
“芫荽啊？没有了！你俩这是最后两碗了。一会我就收摊了。”大娘开始收拾其余的锅碗瓢盆。
原来在棚子后面还有一辆倒骑驴，大娘费力的把东西装在倒骑驴上。然后坐在一旁看二人吃饭。
周晓微拿着勺子在碗里摇晃着，这碗馄饨她是不敢吃下去了。
馄饨的味道很好，李靖阳大呼过瘾。只是十个馄饨不但没有满足他的嘴，也没有满足他的肚子。
“你确定不吃？”李靖阳盯着周晓微的馄饨问道。
周晓微也不答话，把勺子扔在碗里推给李靖阳道：“真不明白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得抑郁症！”
“我倒是忘记了，你是护士，是不是有洁癖？”李靖阳一把拽过周晓微的馄饨碗生怕周晓微反悔一般。
周晓微不知道的是，在列车上的某一个瞬间，李靖阳突然明白了人除了生死，其余的都是小事。
所以，现在即使李靖阳心底还是有浓的化不开的悲伤，也不会再轻易表露出来。
奋斗，一直是李靖阳的人生信条。他不愿意自己被这点事所击倒。
李靖阳其实长得很耐看。浓眉入鬓，偏生目光里带着忧郁。鼻梁高挺，棱角分明。
周晓微看得有些入迷。
李靖阳吃的热汗直冒。
“我要是有洁癖，就不能和你走这么近。不过，你要是收拾一下，一定很帅的。”
李靖阳用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十分不要脸的自夸道：“我可是出了名的大帅哥。”
周晓微在包里掏出个镜子递给他，鄙视的眼神似乎在告诉李靖阳你拿镜子好好照照你自己。
“忘了和你说了，我们老家这边有一些讲究和盛京市是不一样的，其中之一就是晚上不能照镜子。”李靖阳知道自己肯定十分的沧桑。两周没刮胡子，一周没洗头，这身衣服更是快一个月没洗了。
周晓微收起镜子，好奇的问：“为什么不能照镜子？”
“我想镜子可以反光，所以会反煞。具体的不清楚，总之老辈人说了，夜里照镜子就是照鬼。还有，你在山上要是想要方便的话，必须向地下吐口痰再跺上两脚。”
周晓微原本有点放松的神经又被李靖阳拉了回来。
“没想到中京市有这么多与众不同的讲究。”周晓微对于中京市的了解并不多，大部分是通过李莹莹和李靖阳知道的。
卖馄饨的老板坐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不发一声。
她看向李靖阳的眼神里满是渴望。
周晓微无意间瞥见了她，顾不上问李靖阳为什么在山里方便要跺脚了。
她用脚在桌下轻轻地碰了碰李靖阳。
“那个大娘看你的眼神好奇怪！”
李靖阳感觉周晓微有点神经质了，好像看到什么都是看到了鬼一般。
“你有点神经质了吧？一会给你买点吃的，吃饱了睡一觉就好了。”
周晓微见李靖阳不相信自己的话，也不好争辩什么，只希望李靖阳赶紧吃完，赶紧走人。
“大娘，附近有住宿的地方么？”经过周晓微这么一说，李靖阳倒是想起了俩人住宿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小伙子啊，你以为咱们这旮旯是大城市呢啊？以前倒是有几个黑店，去年都被关闭了。想去最近的旅店最少也得走半个小时吧。”
大娘艰难的站起来，用手捶着后腰说道：“你这是领媳妇回来了啊？”
“是啊，她第一回来，看啥都稀奇。”李靖阳不顾周晓微使劲掐他的手，继续说道：“住的地方也太远了，这深更半夜的怎么去啊？”
“哎，只能走去了。”大娘在昏暗中走出来，坐在了李靖阳和周晓微的对面。
她看周晓微的眼神里充满了喜爱。
“我看你也没吃，大娘再给你下几个馄饨去？”
“您不是说只剩两碗了么？”周晓微记得这位老板说的每一句话，她一进这个棚子就感觉一切都不正常。
“哦，是这样的，我这还能包三十多个，都是给别人留的。匀你几个没问题。”大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完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多水灵的小姑娘！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
红色的外套在黑夜里显得有些发黑，周晓微看着有说不出的恐惧感。
也许是乡音的原因，李靖阳倒是觉得这位大娘蛮亲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