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阳,莹莹姐七号结婚你能赶回来么?”
“能,这回是谁家的人死了?”李靖阳好奇地问道。
“没人死,是王家堡子的王老大!”
“啥玩意?那个王老大?他要是活着比六大爷年纪还大吧?让莹莹姐嫁给他?”李靖阳皱着眉头问道。
电话那边嘿嘿笑道:“都是死人,还分啥年龄啊!他不是光棍,莹莹姐还不能和他搭古尸亲呢!”
李靖阳把烟屁股按灭在烟灰缸里。
“也是,人死了哪还有年纪大小的区别。可是为啥挑着么个日子呢?”
电话那边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不你家老叔给你找了一个算卦先生么,六大爷想着让这位先生顺便给莹莹姐找一个风水宝地。”
李靖阳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我就说我老叔封建迷信吧,这又给江湖骗子送去一大把钞票。”
“这不是老叔一片心意嘛,你回来千万听话。不然你家老太太又上火了。再者,这些年你确实干啥都不顺溜,算一卦也好!”
李靖阳握着电话沉默了好久。
“挂了啊!”没等对方回应,他就把电话挂掉了。是时候回家了,他心想道。
第二天,当李靖阳取到车票以后,内心不淡定了,看着那一串的四,心里嘀咕道:“四车四十四号,什么狗屁数字,真晦气!”
四月四号还不是客运高峰期,若大的车厢里只有一个老头和一个看上去很柔弱的美女。
如果老头没有那奇怪的发髻,看上去可以算是个正常人。但是搭上黑色的唐装,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杆再加上一副墨镜,总让人觉得有些怪诞。
美女带着耳机子玩着手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李靖阳则百无聊赖的坐在座位上,期盼着早点发车。
看着塞北单调的景色,他渐渐地感到有些困倦,便枕了自己携带的矿泉水昏昏睡去。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八九岁的样子,伏在奶奶的背上在无名的大山里艰难的行走。
对这个梦他太熟悉了,十五岁以前他经常梦见。
他忘记自己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了,只是记得自己一直不安的哭闹不休。他总觉得很渴,很想喝水。
这时他奶奶总会手搭凉棚,遮住那刺眼的阳光,向沟底瞭望,希望能找到水
“我的小祖宗,你就别闹了,奶奶背你下去看看有水泉子没。”
这山十分的荒凉,没有道路和树木,只有嶙峋怪石,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自己的脚步。
他们好不容易在一个山坳里发现了一座小房子。
房子很小,没有窗子,只有一个十分低矮的房门,上面挂着半截土黄色的门帘子,在风中缓慢地摇摆。
这时候他有心告诉奶奶自己不想喝水了,千万别进那座小房子,却再也不能。因为他惊恐的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也动弹不得。
即使长长地鼻涕泡已经过了河,他也没有办法伸手去擦一下。他管不了那么多,依然每次用尽了力气去喊,希望哪怕发出一点声音,提醒奶奶不要进去。
李靖阳很奇怪,为什么六年后他又做这个梦了。他不断地告诫自己不怕,这只是一个梦。
有人咿咿呀呀的唱着让人听不懂的戏曲。
曲调怪异,不是汉语,也不像是英语和蒙语。
屋子四周墙壁上贴满了巨大的黄色符纸,淋漓的鲜血写就的符咒发着诡异的光。
还是熟悉的味道,浓浓的血腥气!
男孩显然被吓坏了,他张大了嘴,想要大声的呼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个男孩的恐惧、无助让李靖阳喘不过气来。
无数的人在地底钻出来,在墙壁上黄符的缝隙里挤出来,甚至在天花板上掉落下来。
有拖着肠子的,有没有眼睛的,还有一条腿蹦跶的,但是不管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拿着拿着棍棒,呐喊着、呼啸着、愤怒地向他们祖孙二人冲来。那些人面目狰狞,李靖阳总感觉他们恨不得抽了自己的筋,扒了自己的皮。
无数的棍棒以极快的速度砸向祖孙二人,李靖阳的奶奶在棍棒加身之前逃出了那间屋子。
她背着小李靖阳拼命的向山顶跑去,荒山无路,荆棘丛割破了她的确良的裤子,把她的腿割出很多道血淋淋的口子。
不知道跑了多久,翻过了两座山李靖阳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奶奶!”
李靖阳猛然惊醒了,他出了一身汗。
火车仍然慢吞吞地行驶在崇山峻岭之间。
“啤酒饮料矿泉水了哦!”
李靖阳看着手推车在三号车厢走来,又走向五号车厢。
发现老头仍然笔直的坐着,像一尊雕像。
那个穿着白色上衣的女孩甜甜的笑着,应该是和谁在网上聊天。
短短的五年,发生了太多的变故,母亲去世,父亲失踪,本以为天长地久的爱情也在上个月戛然而止。
能怎么办?他问自己,没有答案。想着依然为自己操心的奶奶和老叔,李靖阳悲从中来,看着窗外单调的景色,流泪了。
李靖阳抹掉眼泪,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渐渐地又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感到有些冷,他极不情愿的翻了个身想继续入睡,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李靖阳睁开眼,先看到的是一双修长的大腿,黑色的裤袜,把那双腿包裹的分外美丽。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火车上打开了昏黄的夜灯,李靖阳偷偷地打量这个女孩,发现她五官十分精致,黑色的头发,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嘴唇,是一位标准的美女。
火车咣当咣当的响着,显得空旷寂寥。
群山犹如伺机猎食的黑色野兽,静静地卧伏在火车必经的路上。
“真她娘的有病!”李靖阳心中暗暗地骂道。
心情莫名的烦躁,实在受不了对面坐了一个人,他坐起来,把手里的矿泉水瓶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愤怒地瞪着对面的女孩子。矿泉水瓶砸在小桌板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显然把她吓一跳。
“这么大一节车厢!这么多座位!随便找个地方去睡觉行不?老盯着我看啥?”
那个女孩吐了下舌头,腼腆地笑道:“这节车厢上就,就咱们俩!我,我一个人有点怕。”
李靖阳把双脚搭在了她身边的座位上。心里暗笑道:“让老子的臭脚把你熏走!”女孩看着那双已经看不出色彩的运动鞋,轻轻地皱了下眉,只是向旁边挪了挪。
“火车上又不是只有我自己,你去找他去啊!”李靖阳的话还没说完,便尴尬的发现那瞎眼老者不知道哪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