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重逢6

听我说完，两个老外便又用英语叽里咕噜地商量起来。好一阵过后，大夫子向着我说：“请问有计算器吗？我们再看看，看看之后我们再谈。”r

我从抽屉里取出计算器，一边递给大夫子一边说：“没关系，慢慢看。看好了再谈。”r

大夫子伸手接过计算器，回过头又与Katie叽里咕噜了一阵，然后两个人起身重新又走向装满文物的屋子。r

我示意一下****和胡文才跟了进去。又过了好半天，几个人才从屋里走出来，出来后大夫子与Katie叽里咕噜起来，时不时拿出计算器计算。看样子短时间还不会有结果。r

我站起身来，向二人说道：“你们二位慢慢算，我出去一下。”我觉得里面的气氛有些紧张，我得出去透透气。r

大夫子和Katie向我点点头，继续埋头认真对着我给他们的本子计算。r

估计他们还得花很久时间才能有结果，屋里气氛让人感觉压抑，我得找地方舒一口气。出得门来，我心情特别爽快，乘上电梯直接来到楼下，正好美珊刚从门外走了进来。r

我不禁紧张起来，今天的交易，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看到的，如果她知道了我们在卖那些东西，而且是卖给外国人，那可不得了。一下子，我心里犯起嘀咕来，怎么办呢？r

美珊看到我，径直向我走了过来，说：“懒虫，今天没有呆在办公室吗？”r

我说：“是啊，今天在下面看看。”r

美珊走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说：“今天我生日，怎么请我啊？”r

我一愣，说：“哦！今天你生日吗？怎么不提前告诉我？”r

“是啊，我现在告诉你了也不迟啊。怎么请我啊？”r

我一脑子的卖古董，被她这么一问，竟答不上来，便说：“你说呢，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买。”r

“我要你给我一件古董，你愿意吗。”r

“这有什么不愿意啊，你看上什么了，说，我现在就给你。”r

“我得自己选，你带我上楼，我到架子上选去。”r

最麻烦的事情来了，我最担心她上楼，她这个时候偏偏要上楼，怎么办？r

我一下子变得吱吱呜呜起来。美珊看着我，似乎认为我不愿意给，便说：“不愿意吗？不愿意就算了。”r

我连忙解释说：“不是我不愿意，楼上现在有几个重要客人，你最好不要上去，等他们走了之后我们再上去。”r

“是吗？那我就更得上去了，万一他们把我想要的东西买走了怎么办？”说完也不等我回话，扭头便往电梯间走。r

正好电梯刚刚下来，美珊很快便进入电梯，我只得跑了几步跟了进去。r

站在电梯里，美珊挽着我的胳膊，跟我背起办公室里文物来。她说到那匹彩绘陶马，又说到那件青铜爵，她脑子里一直在考虑着选哪一件拿回去。r

我没有听进去一句话，心里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只能麻木地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的兴奋样子，随着电梯的上升越来越恐惧，脑子里却不断地在思考着如何避免美珊能够进办公室。r

不大一会，电梯到了七楼，美珊拽着我走出电梯，来到我办公室的门前，美珊正准备去开门，我把她一把拉住，说：“你真要进去吗？”r

美珊疑惑地回过头来，满脸惊奇地望着我说：“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看到？”r

我不开口，拉着她的手，径直将她拉到通道的尽头，然后说：“今天，你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说话，也不要干预好吗？”r

美珊更疑惑了，说：“那我更得看看了。”然后扭头就往办公室走，我只能木偶一样地跟在后面。r

美珊打开门，我也跟了进去，办公室里没一个人，我知道，他们全在里面储藏室里看文物。r

美珊东张西望，看到文物的屋子开着，径直走了过去。才走到门口，美珊就停住了脚步，呆在当场。r

里面，****和胡文才正给俩老外认真的介绍文物的情况，见到美珊，都一同把脑袋抬起来，眼里充满了诧异。r

美珊还在发呆，站在比她矮不了多少的两尊镇墓兽旁边，好半天才回过头来看看我，然后快步在屋里围着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握着一个镏金青铜壶。r

她径直向我走来，用手指了指另一只手里的镏金青铜壶，说：“你在卖这些啊？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r

我无言以对，无法作答，只得闭上嘴巴，愣愣地看着她。r

美珊似乎很生气，接着说：“这些都是国宝啊！你怎么敢做这些事情？！”r

我依然无法回答，良久，我说：“我这几年，都是做这个生意来的，不然，我哪来那么多钱开宾馆买豪车啊。”r

美珊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样子，死死地盯着我，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看到了她的眼角流下了泪水。r

我走过去，伸手欲拉她，美珊狠狠地一甩手，怒吼道：“别碰我！”r

然后“咚”的一声将手中的镏金青铜壶扔在沙发上，甩头出门而去。r

情急之中，我回过头来对****说：“安排他们两位外国客人住在我的宾馆，等我回来后再卖。”然后飞快地去追美珊。r

我跑过去，电梯刚刚下去，没办法，我只得从扶梯往下跑。一口气从七楼跑下一楼，可以想见是多么的累。我刚刚从扶梯出来，便看到美珊用手蒙着脸冲出门外。r

我不敢停留，拼命地追了过去。以前从来不知道，美珊在愤怒时会跑那么快，直到追过两条街道，才在一座大厦前把她追上。r

我死死地拉着她的胳膊，她拼命地挣扎，并且歇斯底里大叫我放开她，引得路人不停回头观看。r

挣扎了好一阵，美珊终于平静了下来，但还是满脸泪水地向着我说：“我真想不到，你竟然做了个文物大盗！而且把那么多的国宝卖给外国人！”r

我依然无言以对，只是死死地拉住她的衣服。r

终于美珊放弃了挣扎，两眼盯着我，颤抖着双唇，满脸泪痕地说：“说吧，用你准备好的所有谎言，说你为什么要那样做！”r

我脑子很乱，深深地叹一口气，说：“请你不要生气好吗？不是我想做那些事情，你知道的，我对古代文化文物有多痴迷，除了做文物古玩，我便不知道我该做什么了。”r

我接着说：“你知道的，如果要做文物古玩方面的经营，除了到国家相关单位上班，就只能做这个买卖才有可能。”r

美珊终于平静了下来，说：“可我明明看到你卖的全都是国宝啊！那些没有一样是普通古玩文物。”r

我盲目地点点头，说：“我已经做上了这一行了，这一行它就是这样，国宝与古玩之间根本没有明确的界定。如果不买卖文物，是不可能的。”r

美珊进入沉思，眼中闪烁着泪光，盯着我看了好一阵之后才带着央求说：“别做了好吗？为了我别做了好吗？”r

虽然到了目前这种状态，但是我脑子里还是想着今天如此重要的买卖。高达四个亿的成交额，我是不会随便放弃的。我点点头说：“做完这一笔吧，这次交易完了之后，我就放弃了。”r

终于美珊仰起头说：“那你去卖你的文物吧。”说完，用力挣脱我的怀抱，甩头而去。r

回到宾馆，心情降低到了极点，但是我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两个老外还在跟****和胡文才谈论文物。我麻木地坐在沙发上，他们地谈论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脑子里一片茫然。r

不知过了多久，****的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才将思绪转移回来。r

****说：“怎么了？怎么一下子瘪成这样了？出什么事了？”r

我无力地摇摇头，说：“没事，卖了吗？”r

“还没有，他们要跟你谈谈。”r

我起身走过去，在靠近他们的沙发上坐下来，说：“怎么样，考虑好了吗？”r

大夫子接口说：“文先生，你们这些文物都很不错，但是你定的价格太高了点。我觉得三亿元已经足够了，卖吗？”r

我心情本来就不好，便尽量压住心中的郁闷说：“不行，四亿元，少一分都不行。”r

我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之后说：“这个宾馆是我开的，如果你们要留宿的话，请到楼下登记，如果不留宿的话，那么请便。”说完，我扭头便往屋外走，****紧紧地跟了出来，一把把我抓住，说：“怎么了老文，你跟他们谈谈不行吗？干嘛说走就走啊？”r

我回过头对****说：“我现在恨外国人！知道了吗？我恨外国人！”说完，头也不回地往电梯间走。r

在三楼的茶房包间，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茫然。一直以来，重要文物的买卖我们都背着美珊在进行。因为我们清楚，美珊是爱文物的，也是跟博物馆有联系的。我们不能让她知道我们盗墓和卖文物的内幕。r

现在，我们最担心的问题出现了。楼上屋子里放的几乎全是重要文物，其中几件可以肯定是国宝级的宝贝了，都是以前不能给美珊看到的文物。现在，她看到了。这还可以处理，但是，最麻烦的是她发现了我们与外国人的交易。r

这么多年，自从第一次交易把文物卖给大夫子后，我们获得了很高的回报。从卖文物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考虑，我们为了得到更高的收益，还是想与外国人交易。但是，我们也清楚，文物卖在国内，即使到了遥远的未来，文物还留在国内，从任何途径，子孙后代还可以看到中华文明的各种遗留。卖到国外，几乎就算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我自己心里并不好受，我也清楚，这跟卖国没什么区别。一瞬间，我脑子里冒出个令我恐怖的名称“卖国贼！”天啦！要是美姗把我当卖国贼对待，我的世界将无限痛苦。r

但是，盗墓多年，我们赚了很多钱，从贫穷的农家娃成了富裕的大老板。这个时代，富裕是被人尊重的。我们更愿意被人尊重，即使我们的富裕来源于盗墓。东西卖给外国人，价格比卖在国内至少要高一倍。因此，利益使我毫不考虑买家的身份。文物卖出高价钱才是我主要考虑的问题。r

我心理有时候也矛盾，也会想停止与外国人交易，虽然次数不多。但是，这种心理往往很快被高出一倍的利益克服。所以，我甚至希望与外国人交易。r

现在，美姗看到了我最担心她看到的内幕，这令我如惊弓之鸟惶恐不已。我知道，美姗爱我，她不至于去举报我，但是，这种爱，估计也该因为我的行为而终结了。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立不安，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r

余丽华给我泡来一杯浓茶，我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余丽华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不爽快，便问：“文总，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吗？是不是跟美珊姐姐闹别扭了啊？”r

我抬头望着她，好半天之后才说：“坐下陪我聊一会行吗？聊什么都行！”r

余丽华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然后说：“女孩子的脾气有时候是会倔强点，你得让着她点啊。”r

看我不吱声又接着说：“美珊姐姐是个好女孩，我跟她谈到过你，她对你的崇拜都快超过我了哦。有什么事你应该跟她好好谈谈，不要生气嘛。”r

良久，我说：“如果我做错了事，我如何可以请求她的原谅？”r

余丽华吃惊地望着我，然后说：“你做错事了吗？”r

“我认为我错了。”r

余丽华陷入沉思中，良久没有回答。r

手机忽然响起，是****打来的，接通后便听他说：“快回来，他们同意了，四个亿！”r

我委靡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说：“好，等着我。”r

回到办公室，****和胡文才都忙着帮忙把文物往箱子里装，两个老外也是忙得不亦乐乎。看我回来，大夫子一边把包好的文物往箱子里装，一边说：“虽然我们觉得你们的价格高了点，但是我们还是决定买下来。请文先生一定要关照我们，今后有什么好的文物不要忘了我们哦。”r

我说：“当然，我这不是卖给你们最好的了吗？”r

我在沙发上坐下来，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说：“你们应该知道，你们今天买走的是我们的国宝，所以路上的运输请你们一定注意，如果给查了，千万别说是我们卖给你们的哦！”r

大夫子接口说：“我们在中国有分公司，运输不是问题，请文先生放心。”r

我听他这么说，便放下心来，说：“那就好。”r

如此多的文物，花了近一个小时才装完。装箱完后，没等多久，大夫子他们的小卡车便来了，我们将这些文物都给抬到车上，竟然装了满满一卡车。r

接下来该到银行转帐了，现在银行对大额资金的控制很严格。幸好我有几个公帐帐号，每次交易的大额资金都转入我的公帐帐号，然后我再把****和胡文才应得的一部分划到他们众多名目的帐号上，毕竟这些大额资金的来源是经不起核查的，我们一味买文物的同时还得做好资金的管理。r

到银行转帐很快，马上就查到了我的户头上多了四个亿。送走大夫子二人后，我们又回到银行，直接将****和胡文才他们的那一部分打到他们的帐上，前后花了不少时间。因为这么多的资金不能放在一个帐户上，我们都有一些不同名字的帐户，存款也得分开了存，这是不引起别人注意的一种方法。r

所有事情做完，我们都兴奋得不得了，如此高额的交易，毕竟还是难得遇到一回。三个大老爷们儿嘻嘻哈哈地一边走一边唱着儿歌回到宾馆。r

回到宾馆，心情沉定了许多，开始不断地思考：美珊的事怎么处理呢？r

摸出手机来给美珊打电话，每次都是接通就挂了。看来她生的气不小。r

还好我的手机有卫星定位功能，很快我便在电话上找到了她的位置，便开车直接过去。r

定位显示，美珊在公园里，我很快便赶到了公园。r

沿着公园错综复杂的小路我开始搜寻，终于在一座湖中央的假山上，我看到了美珊孤独的身影，她正坐在一块大石上面，满脸惆怅地望着满湖碧绿出神。r

我轻轻走过去，在她身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然后叫道：“美珊。”r

美珊对我的到来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头也不回一下，也不应声。r

我看着她，也无话可说，就这么久久地沉默。这一刻，世界像要死掉了一样的安静。r

良久，美珊回过头来说：“我们还继续吗？”r

我一愣，说：“为什么不？难道你选择离开我了吗？”r

美珊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颤抖着声音说：“你知道我曾经多么爱你吗？”r

我说：“知道。”r

“在曾经的考古队，在再次遇到你之后你知道吗？你已经是我的全部！”r

我无言。看着美珊用犀利的眼光盯着我，我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我不敢面对她的眼神，更找不到任何话语来表白或洗脱，我只能傻傻地望着她。r

美珊继续道：“我曾经下定决心，花一辈子时间也要找到你，在你离开考古队之后。但是我没想到你会为了利益去倒卖国家文物，你知道吗，你的行为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r

我无言，良久，我痛苦地说：“结束以前，我们从新开始可以吗？”r

美珊有些不信，说：“你能结束吗？”r

我沉思良久后说：“能，你相信我吗？”r

美珊麻木地回过头去。很久以后说：“希望你说的是真的。”r

我坐过去，紧挨着美珊，将她的手握在手里，只感觉她的手冰凉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