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警方早就收到了过路人的报警讯息,岳修文也曾先后致电石玉朴,要他立刻出警接应老楚。但无极帮高层事先跟周川和石玉朴打了招呼,两人也没有办法,只能拒绝接听岳修文的电话。岳修文狠狠的把手机摔在一边,两眼望着雷电交加的窗外,忍不住心中一酸。
老楚,你们只能靠自己了。
战场上已经毫无章法,到处都是混战。老楚也不管手里的长刀使的是什么招式,只要看到面前走动的是无极帮众,就一股脑的砍杀。死在他手下的无极帮众,为数已不知几何,他的长刀刀口,都已经砍钝了。无极帮众见他威风凛凛,心下胆战心惊,可在胡康的严令下,还是勉强着向前冲击。
老楚毕竟不是神人。他的长刀砍在一名无极帮众的脖颈上,整个刀锋都嵌了进去。两个机灵的无极帮众觑得机会,齐齐砍向老楚的后腰。老楚扭腰避开,但另一把片刀还是在他腰上开了一刀硕大的口子。老楚试图拔出自己的长刀,可手臂酸软,竟然无法把长刀从那具尸体上抽出。
几名无极帮众大声呼喝,再次一涌而上。老楚手无缚鸡之力,只得闭上了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
“啊,楚哥,快走……”一名七杀堂的兄弟扑了上来,替老楚挡过了这几刀。老楚又是心痛,又是愤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瓢泼大雨中拔地而起。他从地上捡起两把片刀,用尽全身力气,将身边的数名无极帮众尽数推开。回头看一眼自己手下的兄弟,站着的不足二十人。
老楚带来一百多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人!这一战不是普通的一战,而是关系到铁血盟的生死存亡!
地上到处都是雨水和鲜血,尸体像谷堆一样堆满了整个战场。这一场伏击战打到这个程度,也彻底让胡康死了心。他原以为自己的千余人马,能毫不费力全歼老楚所带的一百人众,哪料到这场混战打到现在还没有结束。易东不停的给无极帮众加油打气,可那些帮众也已经筋疲力尽,力不从心了。
“先把老楚给我杀掉!”胡康吼道。
在这些人中,老楚就是一面旗帜,只要他还站着,铁血盟的那些人就不会弃械投降。可是,尽管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又有谁来来撄虎须呢?
老楚原本已经绝望了。他知道自己无法安然脱逃,索性跟胡康决一死战。但那个兄弟舍弃自己的性命救了他,突然让他醒悟过来。他不能死,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去,因为他还要替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而且,他身边还有十几个兄弟,自己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要求他们陪着自己一起死去。
“兄弟们,突围!”老楚疯狂的叫道。
七杀堂的兄弟们应了一声,眨眼之间,又有两名兄弟被无极帮的帮众砍倒在血泊里。老楚抢先奔上,双刀狂舞,靠着一身蛮力把围攻的无极帮众暂时击退。“快起来,走!”老楚边打边掩护自己的兄弟向山林间撤退。
“快给我拦住他们,你们这群废物!”胡康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他已经付出四百多人的代价,还未能将老楚这一批人消灭殆尽,上头追问起来,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他手下的无极帮众还在一窝蜂的追击,可老楚等人对这里地形非常熟悉,先是一顿猛冲,等无极帮众后退之际,立即转身钻入山林。
尽管公路两旁的山林低矮,但在磅礴大雨中苦苦追击,实在是难收成效。胡康跟了上来,破口大骂:“废物,还不赶紧给我追?他们受了伤,跑不远的!”
话音未落,一把片刀闪电般从山林间飞了出来,径直奔向胡康的脑门。胡康下意识的就地打了个滚,片刀不偏不倚的砍在后面那名帮众的脑袋上。
“康哥,交给他们吧,这里危险。”易东劝道。
虽然他的脑子没有胡康精明,但他比胡康实际的多。这场大战打到这个份上,无极帮注定是输了。一千多人围攻一百来人,被对方击杀四百余众,还没能大获全胜,足以证明无极帮不是铁血盟的对手。倘若铁血盟的人手能再多一些,胡康这些人马必然会全军覆灭。当然,易东没有把责任归咎到胡康身上,虽然他这个主将始终未能身先士卒,是无极帮众士气衰落的最大原因之一。
易东带着数十名无极帮众,沿着老楚等人逃跑的路线继续追击。山林间沟壑密布,一不留神便要摔入山沟。老楚等人处于逃命的一方,个个奔逃起来毫不停顿。与此相反,无极帮众拼杀半夜,早就形神俱疲,强令他们在如此危险的境地追击敌人,简直太过苛刻。易东带人追出几百米远,也没能找到老楚等人的踪影,只得怏怏而归。
事实上老楚等人并没有逃远。在掩护兄弟们撤退之时,老楚背上又挨了两刀,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在如此崎岖的山路上奔逃。当易东带人向前追击时,他们就躺在不远处的泥泞里。
见易东也空手而回,胡康破口大骂,将手下帮众又训斥了一通。很多帮众都不服气,心道我们是总部派遣,由天哥统帅过来的。虽然你是燕城分堂的堂主,但并不是我们的直属上司,凭什么这么苛责我们?天哥就算脾气暴躁,可人家手下还有几把刷子,敢跟铁血盟的头目面对面的硬干,你除了站在远处动动嘴皮子,还有什么真本事?
治世要政客,乱世要猛将。胡康的本质就是一个参谋式的政客,无极帮总部却一直把他放在燕城分堂独挑大梁。显而易见,他不适合。然而,无极帮总部也是迫于无奈,放一个猛将过去,他只会杀伐,不知经略;放一个文臣过去,又无法带领手下兄弟赴汤蹈火。自胡康第一次战败,无极帮总部就留意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特意派遣张天中随行。哪料到张天中立功心切,两次私自行动,最终把性命丢在了燕城。
大发雷霆之后,胡康决定破釜沉舟,率领剩下的人马进攻铁血盟总部。铁路医院那里有铁血盟的一部分人手,郊区一战又打掉老楚手下的一队人马,这就意味着铁血盟的总部已然成了空城。冷静过后的胡康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击溃铁血盟,就算手下全部人力损失殆尽,总部也不会追究他的罪责。反之,那自己这条小命是彻底要交待了。
清点人数之时,胡康又是一阵心痛。这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铁血盟留下尸体八十多具,而无极帮帮众死亡数目达到了两百多人。此外,还有两百多人身受重伤,失去了战斗力。能继续冒雨前往铁血盟总部进攻的人力,只剩下五百来人。
胡康暗自算计了片刻,心道五百人也足够了,反正对方的总部那里不会超过五十人,否则,他们怎会眼睁睁的看着老楚被围,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力支援呢?
虽然他心里有了这样的打算,但他还是担心一旦短兵相接,铁路医院附近的铁血盟帮众会大举回援。于是,他当即给梁长老打去电话,说这边已经和铁血盟交上了手,目前击溃了铁血盟的部分主力,正在围困铁血盟总部,请梁长老率领枪手对岳修文发动偷袭,以免铁血盟的帮众回援总部。
老谋深算的梁长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胡康竟敢对他说谎,听他的口气说的甚是兴奋,也没多想,向枪手们打了个手势,大模大样的走进医院。值班的医院保安看到那么多人突然到来,下意识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句话还没问完,一个枪手手起枪响,保安就瞪着双眼躺在了地上。
枪声一响,医院里顿时一片大乱。身在顶楼的梅琦华和身边的二十多名铁血盟帮众也站起身来,齐齐的进入战备状态。岳修文微微一笑,道:“琦华,你们都坐下吧。没事的。”
梅琦华急道:“医院总共就八层,他们很快就会搜到顶楼。”
岳修文笑道:“不会的,我还有个保镖。”
梅琦华知道岳修文指的是路九重,可是,路九重是什么时候到医院来的,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一无所知?岳修文看出了梅琦华脸上的疑惑,却没有解答,反而催促道:“马上给阿辉和小博打电话,让他们死守总部。如果我所料不错,胡康可能要去进攻总部了。”
“那老楚他……”梅琦华哽咽道。
岳修文板着脸,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既然胡康能抽出人力进攻总部,那老楚和他所带的人手,肯定已经全军覆没了。只是,他不想面对这个现实,也不想跟梅琦华讨论这件事。
梅琦华的眼睛里蕴着两滴泪水,却始终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滴下来。她拿出手机,按照岳修文的命令给黎锦辉打去电话。黎锦辉接通电话,只说了一句话:“无极帮正在全力进攻……”通话便戛然而止。
梅琦华回头看向岳修文,而岳修文却在静静的看着窗外。窗外电闪雷鸣,雨流如注,难道老天也在感慨铁血盟的悲惨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