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岳修文的推想出错了。当铁血盟把位于梁溪区的据点让出之后,百花帮仿佛嗅到了危险临近的气息,不仅没有派人入驻,反而把驻守在燕城的人马,同时召回了总部所在的县城。这个变故让岳修文有些始料未及,惊愕之余,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个百花帮的帮主,还真有两下子。当然,这个决策的错失全在自己身上,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好端端的把这么重要的据点让出去,别说别人,就算换做自己,也定然会起疑心的。
百花帮行事谨慎,盐帮却送上门来。他们派出小队人马,试探性的待了几天后,发现没有什么事,便堂而皇之的将整个帮派都搬了来。胡闹皱眉道:“大鱼没钓到,倒来了几个小虾米。文哥,这怎么办?”
岳修文苦笑道:“蚂蚱也是肉,留给无极帮吧。”
胡康带领大批人马,一路来的很不顺利。三伏季还未过完,路途酷热,偶尔又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扑面而下。前往燕城,有一段环山公路,汽车行驶时必须减速慢行。胡康看着车窗外被雨水洗刷一新的山景,脸上却没有丝毫快意。易东见他面色不善,也不敢开口,只能屏气闭目,佯装休息。
老楚的七杀堂在环山公路上已经等了好几天。铁血盟众人大多是燕城本地人,对于气候早已习惯,虽然条件恶劣,但数日的坚持,还未曾消磨他们的锐气。反观胡康这边,无极帮众一个个无精打采,昏昏沉沉。
车队驶到环山公路顶上的临时歇脚点,易东四下里看了看,道:“康哥,我们在这里停一晚吧。剩下的路程,大概用半天时间就赶到了。”
胡康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道:“还是继续前进吧。今天夜里抵达,找地方让兄弟们休整一会,凌晨时发动进攻,先打下一块地盘再说。”此时的胡康虽然愈发小心谨慎,但也开始变得急功近利,他急于挽回自己的形象,让无极帮总部和手下帮众看到他的能力。
随着胡康前来燕城的还有一名无极帮的大头目,名叫张天中。他立功心切,想凭借一场大功劳挤掉胡康,成为燕城分堂的堂主,当下也附和道:“胡堂主说的不错,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才能制胜。易兄,你该不是被铁血盟吓破了胆吧?”
易东心下暗怒,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赔笑道:“我只是看兄弟们比较疲乏,这才提个建议。具体该怎么做,还是要听两位决定。”胡康是燕城分堂堂主,可这两千人的帮众却是张天中的手下,易东一个也不敢得罪,只有委曲求全。
车队驶过临时歇脚点,绕着山头转了几个圆圈,开始下山。张天中脾气暴躁,不满的道:“妈的,这是什么见鬼的路,转来转去,老子头都昏了。”
胡康不关心这些,他的思绪已经全然飞到了燕城。想到上次的惨败,他就觉得憋屈。若非警方突然介入,自己早已功成名就,怎么会弄到今日这一步。抱怨之余,他也只能提醒自己,千万不要重蹈覆辙。易东倒是乐得清闲,听到张天中抱怨路况,心中暗叹,你坐在车里还觉得路途艰难,当年开路工人建设公路,岂不是更为艰险?从这一点上,易东就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胡康此行,恐怕还会大败而归。
当然,这只是他的预感,毫无缘由,甚至毫无征兆,失败这两个硕大的字,就这么稀奇古怪的跳进了易东的脑子里。易东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战,他知道这次一旦战败,迎接他和胡康的将是什么。八刀刺身之刑,他宁愿死上千百次,也不愿身手此刑。这种刑罚,听来很简单,操作起来却极为残酷。两柄短刀刺入头骨,两刀刺入双臂臂骨,跟着两刀刺入腿骨,最后两刀刺入脚骨。刀入骨内三分,嵌在骨肉之内。据说无极帮自从建帮到现在,只有两名阴谋反叛的堂主受过此刑,不过,八刀还没刺完,他们就一头撞在地上自杀了。由此可见,这种刑罚,非常人所能忍受。
也许老田故意找张天中的麻烦,他刚刚抱怨过路况不好,前方就出现一串密密麻麻的坑洼。司机虽是老手,却也无能为力,只得减缓速度,勉力前行。张天中被颠的前仰后合,忍不住大骂道:“老徐,你他妈怎么开车呢?”
司机赔笑道:“天哥,对不起,路面不好,我也没办法。您别急,马上过去了。”
“等你过去老子也死过去了。”张天中气不打一处来,咆哮着叫道。
“是,是,是。”司机一边还得专心看着路面,一边还得跟张天中赔笑。
张天中差点被气的吐血,道:“是你妈个大头鬼,老子还不想死呢。”
司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脑子仿佛灌进了浆糊。正当他不知如何应对时,一辆迎面而来的货车突然停了下来,横在公路中央。司机猝不及防,猛然一踩刹车。张天中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脸撞在了司机的座椅上。
“老徐,你他妈是不是想死啊?”张天中怒吼道。
“天哥,我……”司机嗫嚅道。
“张兄,情况不对。”易东断然道。没等张天中答话,他已经推开车门,跳下车去。胡康紧随着下了车,招呼后面的帮众赶紧跟上来。张天中向前望去,只见那辆货车旁边,站着一群手持片刀的年轻人。为首一人身材不高,却很壮实,眉宇间露出一股难以阻挡的霸气。张天中嘿嘿一笑,摸出一把长刀下了车,走到前面叫道:“好狗不挡道,既然敢拦阻你张爷的去路,就报上名号。”
这些人自然是铁血盟的,领头的头目是老楚。他瞥了张天中一眼,见他的武器也是一把长刀,心中一喜,道:“老子的名姓,你还不配知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敢用长刀?”
张天中也是个出了名的莽汉,闻言哪还忍得住,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胡康刚想招呼他不要鲁莽,就被易东拦住了。
“小东,你干什么?”胡康不满的道,“我们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怎么能跟对方开战,你拦着我干吗?”
“康哥,他们是铁血盟的。”易东道,“跟天哥相斗的人叫老楚,是七杀堂的堂主。我不拦着你,你劝得了天哥吗?”
胡康转念一想,倒也是,张天中这个莽夫,除了总部的高层,谁也不放在眼里,自己想劝也劝不住,还不如指挥手下弟兄,跟铁血盟正面作战才是正经。
老楚和张天中你来我往,斗了个旗鼓相当。两人都是用刀高手,每一刀都有千钧之力,双方人众不敢上前,生怕一不留神就遭了秧。老楚以逸待劳,体力上大占优势,反观张天中,路途疲顿,精力不济,初时还能仗着一腔怒火勉力支撑,三五个回合一过,顿时落了下风。张天中暗暗叫苦,只得闪转腾挪,避开老楚的刀锋。老楚得理不饶人,见他刀势渐缓,更是信心百倍,一把长刀舞得滴水不透。
张天中又勉强撑了几个回合,眼见再过数招,自己就将败于对方刀下,猛的一个闪身,退回本阵,怒道:“他妈的,你们这群偷偷摸摸的小人,半夜三更躲在这里偷袭。有能耐的,到燕城决一胜负。”
老楚长刀一竖,立在当地,冷笑道:“看你像个人物,怎么说话跟放屁一样。你他妈混的是黑道,难道还要老子提前下战书?”
张天中无言以对,狼狈不堪的退了回去,道:“刚才只是教你做人,小子,别这么狂妄。下次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老楚呸了一声,吐出一口唾沫,道:“孬种。”
张天中气不过,又想倒拽长刀上前拼斗。但情知今日不是老楚的对手,只得咬了咬牙,忍心吞声的站在当地。胡康拍拍张天中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懊恼,上前道:“老楚,多日不见,岳兄可好?”
不提岳修文倒还罢了,一提起文哥,老楚顿时火冒三丈。当日槐花巷一战,岳修文身受重伤,都是拜无极帮所赐。老楚长刀一挥,吼道:“战阵之上,没空闲聊。”不等胡康答话,刀锋直奔胡康的头颅而来。胡康吓得快步退开,易东急忙招呼手下的帮众顶上。七杀堂众人手持片刀,仗着体力优势跟无极帮的帮众硬碰硬的厮打。虽然胡康有两千之众,但身在狭窄的环山公路上,根本无法展开阵型,双方都只有五十多人挤在一处,疯狂的挥舞手中的武器。
无极帮帮众的境况跟张天中一样,一路赶来筋疲力尽,哪里是铁血盟众人的对手。不出半个小时,老楚等人砍瓜切菜一般,已杀伤无极帮百余众。胡康见势不妙,急忙叫司机上车,不管三七二十一,开着车子向铁血盟众人撞来。老楚仰天一声呼啸,招呼铁血盟帮众撤往货车后方。
无极帮的司机见敌方主动后撤,看着胡康,问道:“胡哥,还撞不撞?”
张天中气的鼻子冒火,抢在胡康前头,怒吼道:“撞,不把货车撞开,我们怎么前行?你他妈简直是个猪脑子,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问!”
司机心中暗骂张天中不是东西,自己打不过别人,就拿我来出气。可是,他知道张天中的脾气,不敢还口,只得鼓起勇气向前开动。当两辆车子抵在一处,司机才发现铁血盟的人已经尽数撤离了。
“胡哥,他们撤了。”司机叫道。
话音未落,横在公路中央的货车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硕大的火球冲上半空。那名司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已被炸成一团血肉。紧跟着,他开的那辆车子也燃起火来,发出一声雷鸣般的炸响。
“撤,撤!”胡康气急败坏的叫道。铁血盟,你们玩的也太过了。在这么狭窄的地段,竟然弄炸一辆载满油料的货车。无论如何,铁血盟等人已然安全撤离,这些咒骂就算再恶毒,也伤不了老楚分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