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极帮燕城分堂的千余帮众,在胡康的率领下,浩浩荡荡的奔袭启帮总部。赵启听到告急的消息,一边给石玉朴打去救急电话,一边严令堂口帮众全力抵抗。由于时间尚早,不适合黑道帮派大规模火并,胡康不敢倾尽全力,只能派出百余人的人力接替进攻。如此一来,给了赵启喘息的机会,等他回到总部,胡康还没有占领启帮总部的堂口外围。
石玉朴的动作也很迅速,接到赵启的电话,立即调集警力前往现场。严格说来,石玉朴和徐怀金不同,他对任何黑道帮派都没有好感,而且对金钱也没有多少需求。可是,他是军人出身,对于权力有一种纯天然的迷恋。徐怀金因为“平叛黑帮”有功,才会升迁至省城。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次得到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而且,他的胃口比徐怀金大得多,不仅想一举根除主动挑事的无极帮,还想趁机灭掉赵启的启帮。
然而,当他到达现场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时,满心的希望都成了泡影。尽管双方的参战人员只有两百余人,可后续人马几乎有两千之众。凭他手上这些警力,恐怕连自保都不够。石玉朴皱了皱眉,灵机一动,决定找威胁过自己的岳修文帮忙。那个年轻人做事虽然手段霸道一些,但还算有些能力,借用他的人力,也能起到一石多鸟的作用。哪料到他给岳修文打去电话,却收到了岳修文身受重伤正在医院抢救的消息。石玉朴心道这下坏了,燕城黑道一片大乱,这事儿自己无法处理,只得打电话给市长周川告急。
周川听闻此事也是心中一震,再听到岳修文身受重伤很有可能无法存活的消息,又转惊为喜。岳修文死了,自己就再也不必担心他拿自己的小辫子威胁自己了。可是转念一想,有岳修文的约束,他手下的那批人还好控制一些。一旦岳修文死了,老天知道那群家伙会干出来什么事。一旦自己的陈年旧料再被捅漏出去,那可就彻底完蛋了。想到这里,周川再也坐不住了,急忙安排石玉朴调集全市警力,镇压黑道帮派之间的大战,必要时可以直接抽调燕城治下各县的警力支援。
石玉朴应了一声,立即命令燕城全市警察立刻出动,在三十分钟内赶到现场。而心事重重的周川顾不上休息,命令司机开车把自己送到医院,亲自探望岳修文。岳修文还在急诊室内抢救,据医生透露的消息,他的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皮外伤倒还没什么大碍,但心脏和肝肺都出现轻微破裂症状,随时可能引发大出血,进而导致多器官衰竭。一旦出现这种状况,恐怕就连神仙也救不了他。
黎锦辉和胡闹等人看到市长亲自来探望岳修文,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站在那里呆若木鸡,一句话也不敢说。倒是闻讯赶来的庞建博走上前去,大大气气的说道:“周市长操劳了一天,还这么晚赶来,真是辛苦了。文哥一向吉人天相,相信不会有什么事的,等他病情稳定下来,我们会向您汇报的。”
周川心知干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得点了点头,嘱咐医院方面不计代价的救助岳修文。待周川离开医院,老楚撇嘴道:“这个周市长倒还有点良心,亲自来医院看文哥了。”
庞建博冷冷的道:“他能有什么良心,他巴不得文哥死了,自己才安心呢。”他说的虽然很对,但还是只摸到了周川的表象,没看透周川的内心。
周川离开医院,又快马加鞭的赶往石玉朴那边。战场之上,双方已打的头破血流,各不相顾。有些昏头转向的帮众,竟连自己帮派的成员也分辨不出,只管闷头冲杀。在这种炼狱般的战场上,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第一位的,别的都不重要。胡康也是打急了眼,他已经听到了两位长老悉数战死的消息,而且槐花巷那边的帮众也被铁血盟一网打尽,如果再不能攻占启帮总部,总部问将下来,他实在无法交待。
胡康一向精打细算,可现在他已经方寸大乱。自从无极帮称霸两湖,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两位长老一同战死的惨事。虽然二人是总部差遣而来,跟自己并无太大关系,但两位长老毕竟是死在自己的属地,这个责任,他想推都推不掉。为今之计,只有攻陷启帮,占领启帮总部,彻底统占燕城黑道,才能将功赎过,取得总部的谅解。
眼见大批警力相继来到,胡康不仅没有主动撤离,反而孤注一掷,把全部人马都押了上去。他这是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反正已经无路可退,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愿意一场定输赢,但周川和石玉朴不给他这个机会。两人手持高音喇叭,站在警车上大声道:“双方人众立刻弃械投降,接受警方查处,否则的话,警方就要开枪了。”
战场上如火如荼,打的如同一团乱麻。有些胆怯的人就算想抽身出来,也没有多少机会。石玉朴气急败坏,当先拔出配枪,不等周川捂住耳朵,对着夜空“砰砰砰”的开了几枪。
黑道永远都是黑道,不管混的多么风光,骨子里还是害怕警方的。刚才的混战还算是勉强维持,但听到枪声,每个人都吓破了胆,纷纷丢下片刀棍棒,四散奔逃。警方手持盾牌警棍,看见一个抓一个,不多时,便抓了双方两百多人。
胡康一边逃一边骂,骂警方今天怎么这么直接,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就突然袭击。咒骂也是无用,自己的人手已被打散,回到分堂的还不到二百人。一夜之间,无极帮在燕城的实力,就削减了八成。胡康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双眼深陷。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总部汇报,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手下的兄弟。
易东喘着粗气,劝道:“康哥,错不在你,是警方突然介入,我们也没有办法。上面会酌情处理的,还是赶紧汇报上去,请总部再派遣援兵吧。”
胡康苦笑道:“我哪还有脸求援啊。总部派来两位长老,两位长老死了。派来两千人手,现在剩下两百。小东,你说,我哪有脸开口啊?”
易东苦口婆心的道:“这些虽是实情,但总部不会只看重结果,而不关心过程。两位长老之死,是路九重干的。今夜溃败,是警方插手。康哥,你不能把这些过错都背在自己身上。”
胡康不答,过了片刻,才直着眼睛问道:“警方抓走多少兄弟?”
易东顿了顿,说道:“刚开始抓了一百多号,现在还不清楚,估计在三百人左右。”
胡康叹了口气,道:“我给周市长打个电话,先让他把人给放了。”
他原以为自己主动开口,周川会同意他的请求,哪料到周川一阵咆哮,先将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胡康惊愕交加,赔笑道:“这次是我做错事了,还望周市长不看僧面看佛面,把我手下的兄弟放了吧。改日,我再亲自拜访。”
周川没有好气的道:“拜访?你算了吧!胡康,我丑话跟你说在前头。前几次你在燕城闹出多大的动静,我都当做没有发生。但是这一次,你在梁溪区,梁溪区,这是燕城的市中心啊。你弄出这么大事来,谁能瞒得住?我帮不了你,石局长也帮不了你,就连省城的领导,也不可能有人帮你。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燕城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听周川这么一说,胡康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他本以为偷袭赵启的总部是个绝佳的机会,却没料到自己弄巧成拙,赔了个血本无归。这还不算,更惨的是他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周川的话说的很明白,要自己离开燕城,那意味着自己即将成为官方的通缉犯,从此只能偷偷摸摸的过活了。
胡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里的电话也摔在了碎片。易东叫道:“康哥,康哥……”但胡康像是木偶人一般,眼珠子都不转。过不多时,手下的小弟来报,说警方大批人马正在路上,瞧那架势,是往这里来的。
易东见势不妙,心道警方这次动真格了,立马命人架起胡康塞进车里。其它的物事也不收拾了,立刻向燕城的边境开去。
当石玉朴豪气万丈的带人赶到无极帮的燕城分堂时,却一下扑了个空。不仅胡康和易东等骨干分子逃了个无影无踪,就连手下的小弟也不知去向。石玉朴知道有人通风报信,却无计可施,只得跺脚怒骂,把燕城分堂查封了事。
赵启的启帮总部也同样遭警方查封。石玉朴根本不理会赵启口呼冤枉,直接派人驱散启帮总部的杂役,把那处占地甚广的庄园给封存了。赵启气急败坏,指着石玉朴的脑门大骂,石玉朴听了半晌,一个大耳巴子打在赵启脸上,赵启这才消停下来。
这一夜,盐城黑道可谓遭受重创。启帮总部被端,手下帮众被警方抓的抓,赶的赶,几乎快散尽了。剩下一些忠心耿耿的成员,却因见不到赵启,群龙无首,也只得各奔他乡,另谋出路。铁血盟老大岳修文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没有个百八十天,恐怕连床都下不来。至于来势汹汹的无极帮,则如昙花一现,随着胡康和易东的出逃,燕城分堂名存实亡。
铁血盟虽然实力未受任何损伤,但以黎锦辉等人为首的骨干也提心吊胆,生怕警方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彻底铲除。周川和石玉朴并不是没有这个想法,他们也曾私下商量过,如何根除铁血盟。
石玉朴道:“这很简单,槐花巷那边,铁血盟不是也跟无极帮展开激战了吗?我们就以这个理由,控制铁血盟的首脑人物。不用几天,他们自己就散了。”
周川皱眉道:“没那么简单。他们有饮品厂和铁燕金融两家合法公司,对他们下手,要给市民造成很大影响。”
石玉朴没料到这一层,只好反问道:“那依市长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
周川思考了片刻,缓缓地道:“把铁血盟留下来。”
石玉朴愕然一怔,道:“什么?留着铁血盟?”
周川微笑道:“不错,留着。你别忘了,无极帮可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他们找上门来,我们就说他们败退是铁血盟所赐,黑道争斗,官方不会插手。有什么冤仇,去找铁血盟清算,跟我们无关。”
石玉朴苦笑道:“他们会相信吗?我们出动那么多警力,谁不知道啊?”
周川冷冷一笑,道:“那又怎么样?难道无极帮还敢公然跟我们作对?”
在谋略这一点上,周川高出石玉朴太多。他知道无极帮要的是什么,无非是燕城的黑道以及燕城所有不法生意的掌控权。如今燕城黑道只剩下铁血盟一家,而这家帮派不过百十余人,根本翻不起多大浪花。只要无极帮大举来袭,一夜之间就能彻底荡平。到时候,无极帮占了燕城,自然不会再提警方对付胡康之事,反而会想尽办法,全力跟燕城官员搞好关系。到那个时候,黑道没了纷争,他们这些人的乌纱帽也戴的稳了,可谓称心如意,皆大欢喜。
过了几天,岳修文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众人本来不打算把现在的时局说给他听,但岳修文皱着眉头,强行要庞建博细细汇报一遍。庞建博无奈,只得遵命行事。
岳修文听罢,闭上眼睛静静的思考良久,才睁开眼睛苦笑道:“有人想把我们当替罪羊。”众人没有问对方是谁,他们心里早已一清二楚,只是不能公然说出来罢了。
岳修文突然微微一笑,道:“不过,他们也想的太乐观了。有些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不帮忙,他们机关算尽也是白搭。”
这次众人可就不明白岳修文的言外之意了,纷纷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岳修文也不解释,缓缓闭上眼睛睡了。他知道,自己必须熬过这一阵,才能有精力应付更为艰险的将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