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警方的突然介入,岳修文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燕城太太平平了那么多年,每个官员都不想看到****在自己任上开始。然而,黑道上的事,由不得警方掌控。蒋毅文在徐怀金面前还本分一些,但回到四虎帮总部,就集中手下的几个堂主,决定在三日内向铁血盟大举进攻。
岳修文以不变应万变,不管蒋毅文何时来攻,老楚的七杀堂都可以应付得当。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无极帮。只要无极帮不行动,就算启帮、三尾帮与四虎帮达成同盟,铁血盟也能勉强周旋的了。这一点,他看的很精准。数家帮派的人数确实不少,达到数千之众,可就战斗力而言,跟铁血盟可差了太多档次。要他们呐喊助威,还算能有点用,真个血光里拼斗,他们没那个胆儿。
胡闹的知音堂这几天忙的够呛,为了弄清当前局势,几乎把全部人手都派了出去。至于胡闹本人,则带着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亲自调查无极帮在燕城的分布情况。按理来说,这类情报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探知的。胡康行事也的确有一套,无极帮大批人手进驻燕城,竟做的异常隐秘,连警方都没有察觉。不过,百密一疏,胡康怎么想也想不到,他眼里那个窝囊糊涂的朱孝停,却在无意中帮了胡闹一个大忙。
自从无极帮的人众来到燕城,朱孝停就知道自己的价值已经快用尽了。胡康有了农博园那块立足之地,更觉得身无长物的朱孝停是个废物,甚至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心烦。朱孝停倒也有自知之明,成天带着几个小弟在一家名为夜魅的酒吧里吃喝玩乐。只有胡康亲自召见,他才会回到总部。
胡闹将这个情况打听清楚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跟着摸到了夜魅酒吧里。他原本就是光头,再叼着香烟,故意做出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鼻孔朝天眼高于顶的小混混。酒吧的看守瞥了胡闹两眼,知道这种混混都是吃软怕硬的角色,也不担心他们惹是生非,当下也没留意,放胡闹进去了。
酒吧里人头攒动,霓虹闪烁。超高音量的舞曲,几乎震的人耳朵发麻。胡闹暗暗皱了皱眉,心下叫了声苦。铁血盟旗下没有类似的生意和场子,而岳修文通常也不允许铁血盟的成员到这种场合来,所以就连胡闹自己,也是第一次进酒吧。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朱孝停,这可谈何容易。不过胡闹是个鬼灵精,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他大大咧咧的走到吧台,叫道:“再拿两瓶洋酒,给朱哥送过去。”
朱孝停是这里的常客,吧台的服务员自然知道他坐的位置。不费吹灰之力,胡闹就达到了目的。见服务员又送上两瓶洋酒,朱孝停还以为是哪个机灵的手下在拍自己马屁,也不以为意,继续坐在那里胡吃海喝。胡闹凑到旁边的桌面上,佯装跟身旁的靓丽少女搭讪,两只耳朵却竖了起来,试图偷听朱孝停和手下的谈话。
听了大半个小时,朱孝停的手下都没有说到正题,一直在谈昨晚上跟几个小姐玩的多么痛快多么刺激云云。胡闹有些不耐烦,可是又不能就此离开,只得勉强提醒自己静下心来。又过了十几分钟,只见朱孝停咧开大嘴,眉开眼笑的道:“那个叫雅仙的确实不错,身材火爆,功夫一流,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可享了清福了。”
几个手下谄笑道:“那还不是托朱哥的福,要不是朱哥,我们哪有福分跟雅仙扯上关系。”
朱孝停更是洋洋得意,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满头黄毛的小弟眨巴着眼睛,低声道:“朱哥,要不,今晚上我们还去找雅仙?”
朱孝停故作不满的摆摆手,道:“去,去,去。一群小兔崽子,也不怕把地耕坏喽。”
黄毛小弟嘿嘿一笑,淫笑道:“常言道,只有累坏的牛,哪有耕坏的地呀。朱哥,您说是不是?”
朱孝停伸手在黄毛小弟脑袋上了拍了一巴掌,大笑道:“就你小子话多。好吧,老子请客,今晚上继续去找雅仙,让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快活个够。”
“那可先谢谢朱哥了。”黄毛小弟喜不自胜,抓耳挠腮的道。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小弟不怀好意的笑道:“看来小六很喜欢雅仙啊。要不然,朱哥做媒,让小六把雅仙娶回来。以后咱们兄弟快活,就不用花钱了。”
那个叫小六的黄毛小子顿时急了,面上一红,大声道:“去你妈的,虎子,说话别这么阴损。娶那个野鸡,给你当后妈是不?”
“妈的,你怎么说话呢?”虎子似乎忘了自己率先出口伤人,却借题发挥的大骂道。
“干什么,干什么?”朱孝停脸上现出一抹很有威势的样子,厉声喝道,“自家兄弟,怎么还吵起来了,还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吗?”其实,自己的手下什么德行,他比谁心里都清楚。但他就是好这一口,觉得此时才显得自己威风八面。小六和虎子这么做,也是投其所好。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大是什么人,手下自然也是什么人。
胡闹看了看手表,已经在这里耗费了两个小时。面前的桌上换了好几茬客人,他自己的一杯酒却到现在还没喝完。正当他决定离开的时候,那个叫小六的小弟突然满脸不满的叹道:“唉,真他妈的晦气,我们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无极帮却一脚插进来。朱哥,这以后还怎么得了啊?”
朱孝停冷冷的哼了一声,沉声道:“那有什么办法,人家财大气粗,拔下一根毛,都能把我们压死。不服气,你倒是去跟那个姓胡的干一场啊。”
胡闹吓了一跳,心道“那个姓胡的”,难道是在说我,他们几时发现我了?回头一看,小六正仰头灌了一口洋酒,愤愤不平的叫道:“不是我们不服气,我们只是替朱哥您窝心哪。在郊区这一块儿,谁不知道我们沱帮才是霸主?这下倒好,那群小子一来,我们就只能窝在这里喝闷酒。这日子,以后是没法过下去了。”
“放你妈的屁。”朱孝停猛的吼了起来。小六这番话,本意还是在溜须拍马,哪想到这下子拍到了马蹄子上。朱孝停的心里本来就在窝火,他的野心已被胡康唤醒,可眼下实力悬殊,还不是他可以公然发难的时候,所以这个哑巴亏,他不能不吃。对于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但从手下小弟的嘴里说出来,却无异于戳中了痛处,不由得他不生气。当然,他生气的对象不是小六,而是胡康,那个前不久还低三下四央求自己现在却翻脸不认人的胡康。
朱孝停心里不高兴,这酒自然也喝不下去了。原本说好去找雅仙快活快活,也跟着泡了汤。待朱孝停甩手走出夜魅酒吧,那几个手下才围在黄毛小子身边,你一言他一语,把黄毛小子骂了一顿。黄毛小子寡不敌众,只好闷声喝酒,等兄弟们骂的够了,一个个扭头走远,才低声把众人的祖宗八辈骂了个狗血喷头。
眼见黄毛小子落了单,胡闹心中一喜,悄悄通知自己的几个手下马上进来。就这样,这个名叫小六的黄毛小子,莫名其妙的被胡闹活捉回来,送到了岳修文面前。听胡闹讲完事情经过,岳修文哑然失笑。他笑的不是朱孝停有勇无谋,也不是黄毛小子的狂妄自傲,而是那个自作聪明的无极帮。
初入燕城,无极帮可谓是毫无基础。就算有了农博园那块立足之地,也是杯水车薪。在这个时候,胡康竟然把沱帮老大晾在一边,很容易给人留下背信弃义的印象。有了朱孝停的前车之鉴,其他帮派更不可能会跟无极帮合作。这也就意味着,燕城众多帮派虽然拒绝了岳修文此前联合抗敌的要求,却无形中达成了共同抗敌的共识。岳修文目光如炬,只听胡闹的口述,就想到了最直接的结果。无极帮想要独占燕城黑道,光凭借硬实力,那还远远不够。
当然,现在就做这样的设想,未免也太早了一些。笑过之后,岳修文也随之冷静下来。四虎帮与铁血盟之间的争斗,已经无法避免,在无极帮张开血盆大口之前,燕城其他黑帮是不会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的。所以,为今之计,还是做好应战的准备是最紧要的。
黄毛小子不是沱帮的核心人物,从他的口中,岳修文并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情报。那个小六也只是从朱孝停那里得知,无极帮在燕城的负责人叫做胡康,派遣而来的帮众大概两千多人,散居在燕城大大小小的旅馆内。另有一批新招收来的帮众,留在农博园里接受训练。除此之外,面对岳修文的提问,小六就只能大眼瞪小眼,光张嘴不出声了。
问过之后,岳修文命梅琦华把黄毛小子除掉。这个人胆量太小,一旦被无极帮的人发现破绽,铁血盟就会失去在情报上好不容易才掌握到的先机。对岳修文的命令,梅琦华一向只服从不发问。黄毛小子刚想跪地求饶,梅琦华就手起刀落,送他见了阎王。
胡闹皱了皱眉,道:“文哥,杀人这种事,不能交给琦华来干。她是个女孩家,以后嫁给我了,只会打打杀杀,那可怎么办?”
岳修文还在沉思当中,没有留意胡闹说什么,轻轻的应了一声。梅琦华却满脸通红,冷冷的看着胡闹,毫不客气的道:“谁要嫁给你了?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狗嘴。”
胡闹笑道:“既然是狗嘴,当然吐不出象牙,你又何必生气呢?”
梅琦华没有理他,转头就走。岳修文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小闹,除了你和孙同,你觉得知音堂还有谁能独当一面?”
胡闹摸着后脑勺,思虑片刻,缓缓道:“一组组长许光。”
岳修文点点头,这个许光是梅琦华一手带起来的,行事稳重,做事认真,而且武艺超群,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才。放在别的帮派,充任一堂之主,那是绰绰有余。在铁血盟这个不扩充实力的帮派里,简直有些埋没人才。
周日上午,前去买枪的黎锦辉和袁五城从乡下赶了回来。他们开了一辆破旧的农用车,车厢里覆盖了一层网兜,网兜里装满了西瓜。百余支枪,就藏在网兜下面。老楚看到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大声道:“老乡,西瓜多少钱一斤?”
黎锦辉翻着白眼,道:“千金不卖。”
老楚笑道:“天气炎热,再放下去,可就放坏了。”
黎锦辉在老楚背上轻轻捶了一记,也跟着笑道:“我的西瓜千金不卖,不过,也是分文不取。”
袁五城圆圆的脸上还是没有半点风趣,看着黎锦辉道:“西瓜一共是一千八百块,没有票据,车子按照废铁价格收购,两千一百块,加一起是三千九,我会记录入账的。”
老楚撇撇嘴,道:“五城什么都好,就是个守财奴,一分钱也要算的清清楚楚。”
袁五城挠挠头,道:“文哥叫我这么做的。”
“好了,好了,回你的办公室去记账吧。”老楚笑嘻嘻的道,“来,阿辉,让我瞧瞧你带回来的好把式。”
枪是土枪,临时做就的土枪,而且,造工极为粗糙。不好好在价格很低,而且火药充足,也算物美价廉。黎锦辉向众人解释道:“前两年,警方把土枪都没收了,没办法,我只能花钱请老乡亲们赶紧打造。这不,多耽搁了几天时间。”
身为专业人士,老楚自然对这样的土枪看不上眼,酸溜溜的道:“我说,阿辉呀,这就是一堆铁疙瘩啊,有个什么用。”
黎锦辉嘿嘿一笑,道:“这枪虽然长得很丑,不过,威力却很大。不信的话,抽空去山里试一试。”
“买这些土枪,并不是为了打枪战,”岳修文微笑道,“只是为了震慑无极帮。好了,阿辉,这几天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老楚,把枪都收起来,没有我的批准,不得擅自下发给帮内兄弟。”
两人点头称是,各自离开会议室。与此同时,在外探访的胡闹传来消息,今天晚上十一点钟,四虎帮开始对铁血盟的饮品厂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