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胡康可没有忽略,不过他没有想到燕城各大帮派竟然如此沉得住气,始终未对铁血盟发起攻击。耐着性子又等了数天,他终于忍耐不住了,决定给燕城黑道添一把火。
他首先找上的是四虎帮。四虎帮有四个老大,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老大名叫蒋毅文,老二叫蒋笃诚,老三老四是双胞胎,分别叫做蒋国运和蒋忠康。祥福酒店枪击案中,老三蒋国运身重两枪,当场死亡。老二和老四都嚷着要血债血还,但始终没找到疑凶。老大蒋毅文稳重的多,一边派人调查蒋国运的死因,一边稳住兄弟们的情绪,这才没让事态按照胡康的设定发展下去。
胡康之所以首先找上四虎帮,恰恰因为被打死的人是蒋国运。蒋毅文倒还罢了,年纪越大,越是怕事,轻易不敢与别家帮会妄动干戈。但老二和老四则不然,年轻气盛,加上与老三的关系要好,最容易受人蛊惑。
胡康其貌不扬,身形瘦小,大概是因为鬼点子太多,连脑门上的头发都稀稀疏疏,屈指可数。他是无极帮老大的心腹手下,老大曾经许诺过他,只要燕城大局已定,他就会成为无极帮在燕城的分堂堂主。从手无实权的谋略人员到威震一方的封疆大吏,这个****对胡康实在太大,所以他一直在紧锣密鼓的推进自己的行动计划。
约见蒋笃诚和蒋忠康,没费丝毫功夫。胡康谎称自己是滨河开发区的一家小帮会的老大,前来投靠四虎帮,寻个容身之处。自从得知无极帮帮众进驻燕城,各大帮派都在招兵买马,得到有人投靠的消息,蒋笃诚和蒋忠康自然喜出望外。胡康事先通报情报得知四虎帮的老大蒋毅文生性多疑,故意在电话里向蒋笃诚诉苦:“我这边只有二十来个人,恐怕蒋老大看不上眼,要不,二哥,四哥,我们先谈谈?”
蒋笃诚和蒋忠康不以为意,欣然应约。几人约在一家豪华酒店,酒过三巡,话入正题。蒋笃诚打了个饱嗝,笑着说道:“胡兄投奔四虎帮,可真是选对了。我们四虎帮在燕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只要报出四虎帮的名号,就连燕城的警方,都不敢找你的麻烦。”
胡康看着蒋笃诚得意洋洋的笑脸,心里暗自冷笑,嘴上却附和道:“那是,谁不知道四虎帮是咱燕城最老牌的帮派,实力强劲,历史悠久,就是一块活招牌。”当然,活招牌的另一重含义是死棺材,胡康倒很想看看,当自己平定燕城之时,这两个匹夫是否还笑得出来。
蒋忠康比较看重利益,一边喝酒一边问道:“胡老大手下有几个场子,打算什么时候改编进四虎帮?”
胡康故意做出面有难色的样子,嗫嚅道:“这个……这个……”
“胡兄,你不会耍我们吧?”蒋笃诚和蒋忠康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了。他们二人虽然没有蒋毅文老谋深算,但也不是省油的灯。在黑道上摸打滚爬几十年,能有几个简单的小角色。
胡康连连摆手,赔笑道:“两位大哥,这说的哪里话,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戏弄您两位呀。”
蒋笃诚嘿嘿的笑了两声,道:“那就好,投奔四虎帮,就是我的兄弟。耍弄我们,就是我的敌人。胡兄,这其中的分别,你可要想清楚了。”
胡康叹了口气,勉强着笑道:“两位老哥不用提点,我也能分的清好歹。就我个人而言,当然比较倾向于四虎帮,毕竟蒋家四位大哥响当当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可是……可是……”
蒋忠康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道:“可是什么?混道上的,有什么话不能爽快点?”
胡康吸了口气,故作慨然的道:“既然如此,两位大哥就恕我直言了。我的几个兄弟,他们不想随我归顺四虎帮,因为蒋三哥被人杀了,四虎帮都没有出头,到时候我们这些人死了,四虎帮肯定也不会替我们报仇。所以……这都是手下人的意见,两位老哥,我再跟他们谈一谈,过几天给你们答复,怎么样?”
蒋笃诚和蒋忠康对望了一眼,眼睛里都冒出火来。自己的亲兄弟被人暗杀,他们早就按捺不住了,只是被大哥蒋毅文压着,他们不好抗命行事。但眼见小帮派的帮众都因为此事瞧自己不起,他们哪还能控制得住,顿时将面前的酒杯摔在地上。酒店的工作人员听见里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知道是黑帮大哥在发火,当下都当做没有听见,个个目不斜视。
“对不起,两位老哥,”胡康还在旁侧敲击的火上添油,“都怪兄弟说错了话。手下人不知情,胡说八道。二哥,四哥,别生气。来,来,接着喝,我会把我的兄弟搞定的,两位放心吧。”
蒋忠康愤愤不平的哼了声,怒气冲冲的道:“我就想不通,大哥一直不让我们给三哥报仇,他到底在怕什么?”
蒋笃诚皱了皱眉,叫道:“老四,你胡说什么,大哥是怕我们找错了人,哪里是不让我们给老三报仇?好了,别让胡兄看笑话了。”
二哥跟自己穿一条裤子,蒋忠康心知肚明,但见他用这种口气说话,知道二哥是不想在胡康这个外人面前谈论自己的家务事,于是便闷声的坐在原位,对着酒瓶大口喝起来。胡康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个四虎帮的四当家,简直没半点谋略,跟自己一比,就是个没断奶的孩子。
“贵帮的兄弟,”蒋笃诚笑着道,“还要靠胡兄你晓以大义了。至于为老三报仇一事,我们自有打算,总而言之,不会让老三的血白流。”
胡康唯唯诺诺的应道:“是,是。”
这场约见就这样简短的结束了。胡康利用蒋国运的死,再次刺激了蒋笃诚和蒋忠康,使得两人怒火攻心,同时也对蒋毅文产生了不满情绪。待胡康走出酒店,蒋忠康便大发脾气,将包厢内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服务人员避之尚唯恐不及,谁敢前来劝解。经理更是借故外出办事,远远的逃开了。
“这两个蠢货,其实我们应该把他们干掉,给蒋毅文那个老家伙再上点眼药。”胡康的手下道。
“杀了他们,不费吹灰之力。”胡康的嘴角露出一个阴测测的微笑,道,“不过,他们还有用。至少,燕城****,可以由他们两人来开个头。”
胡康的计谋轻而易举便成功了。回到四虎帮位于梁溪区的总部,蒋忠康立即召集心腹手下,大约四五十人,准备当晚凌晨,对铁血盟发起攻击。蒋笃诚得知后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找到蒋忠康,低声怒喝道:“老四,你疯了吗?我们又没有证据是铁血盟杀了老三,你这样贸然前去,岂不是跟铁血盟全面开战?”
蒋忠康正窝在沙发里喝闷酒,听到蒋笃诚语气里暗含责怪的意思,脖颈上青筋凸出,怒气勃发的道:“怎么没证据?三哥死了,其他帮派也有人死掉,只他们铁血盟毫发无损,不是他们动了手脚,还会有谁?”
蒋笃诚叹道:“铁血盟当然是最可疑的,问题是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师出无名啊。”
蒋忠康几乎气的要大笑出声,说道:“师出无名?二哥,三哥被他们杀了,这还不够吗?”
蒋笃诚瞟了醉醺醺的蒋忠康一眼,道:“证据,这个年代,做什么事都要讲究证据的。”
蒋忠康将手里的酒瓶随手丢到一边,冷笑道:“要什么狗屁证据,大不了老子安排一个小弟,一口咬定是铁血盟杀了三哥。我就不信,会冤枉了铁血盟那帮王八蛋。”
“还是再跟大哥商量一下吧。”蒋笃诚毕竟还是比蒋忠康稳重一些。眼见劝阻无效,只得将大哥蒋毅文搬出来。
“二哥!”蒋忠康的眼睛里泛着血丝,声嘶力竭的吼道,“大哥现在成了没种的人了,你问他干什么?你别忘了,三哥是我们的亲兄弟,从小玩到大,现在他死了,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死不瞑目吗?”
“从小玩到大……从小玩到大……”蒋笃诚念叨着这几个字,情绪也跟着蒋忠康激动起来。就这样,蒋笃诚摇身一变,从劝解者变成了附从者。一步走错,再无回头路,当他同样召集几十名手下,瞒着蒋毅文跟蒋忠康一道走出总部大门时,就注定了悲惨的结局。
蒋家二兄弟率人直奔郊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胡康耳朵里,他望着苍茫的夜色,竟然诗意的说道:“今晚一定是个好天气。”朱孝停坐在他的身后,满脸倦意,似乎快要睡着了。其他的手下则满脸期待,崇敬的望着胡康瘦弱的背影。
四虎帮的莫名来袭,让岳修文有些始料未及。当胡闹手下的兄弟传来紧急信息时,他还在会议室里与庞建博和梅琦华商讨如何应对无极帮。没想到无极帮还没有什么大动作,四虎帮倒率先发难了。不得不说,蒋家二兄弟的突然攻击,确实起到了一定效果。为了应付无极帮,岳修文事先将铁血盟的主要人力调往了与沱帮相接壤的地方。这么一来,导致郊区与梁溪区之间的地段成了真空地带。蒋家二兄弟带领一百多人,分乘十多辆汽车,仅仅花了半个小时,就冲到了铁血盟总部大门外。
岳修文懊悔的拍了拍额头,暗自后悔自己的失策,急忙带着庞建博和梅琦华奔向大门。就算无极帮和沱帮是首要之敌,其他帮派也不是什么善类,怎么可以掉以轻心疏于防范呢?他一边自责,一边想法补救。总部这边只有二十多人,就算以一敌三,也寡不敌众。田启化的饮品厂内倒有百余名留宿的工人,但他们都是普通市民,根本不能临阵退敌。
“说不得,只有擒贼先擒王了。”岳修文苦笑道。
铁血盟总部大门外,十多名铁血盟兄弟手持片刀,正在与蒋家二兄弟的百余名手下苦战。岳修文一边示意庞建博和梅琦华加入战团,一边观察战场的形势。蒋笃诚站在最后面指挥,蒋忠康则挥舞长刀,身先士卒的冲在最前沿。岳修文曾经不止一次见过这兄弟俩,只瞟了一眼便辨认出来。
蒋忠康倒真有几分蛮力,一把长刀挥舞起来,简直无法近身。但他的手下跟铁血盟的成员相比,就相差太远了。那些整日里吃喝嫖赌的小混混,看到敌人视死如归凶狠顽强的样子,差点没吓尿了裤子。但仗着己方在人数上的优势,还是鼓起勇气一窝蜂的向前冲击。
“蒋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岳修文遥相呼喝道。
蒋笃诚闻声望去,只见岳修文孤身一人站在远处,心中一喜,顺手提了把片刀,快步迎上,怒骂道:“好你个小王八蛋,还有脸问我是什么意思。你杀了老三,跟我装什么糊涂?”不等岳修文答话,片刀便向岳修文的脑袋砍去。岳修文闪身避开,一掌击在蒋笃诚的手腕上。蒋笃诚手腕吃痛,眨眼间,长刀便落在地上,被岳修文俯身拾起。
“你……你……”蒋笃诚年轻时还是一把好手,无奈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只是,他自己还恍然不知,直到兵器易手,他才突然想到自己的末日到了。“死”这个字突然跳进他的脑门里,蒋笃诚立即吓出一头冷汗,看着岳修文冷峻的面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叫你的人住手。”岳修文把片刀抵在蒋笃诚的咽喉处,淡淡的说道。
“兄弟们……兄弟们……住手。”蒋笃诚有气无力的叫道。但他的音量太低,就连近在咫尺的岳修文,也听不清楚。
“如果你的兄弟听不到,那你这条性命,今天可就留在这里了。”岳修文冷笑道。
蒋笃诚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厉声大叫道:“住手,都他妈给我住手。”犹自在前面搏杀的蒋忠康回过头来,这才发现二哥已然被敌人擒住,直吓得长刀脱手,被梅琦华在腰腹间割出一条血口子。
“二哥,姓岳的,放开我二哥!”蒋忠康一手按住伤口,边往回跑边怒吼道。双方手下眼见首领间胜负已分,当下各自罢手,继续对峙着。
“我跟四虎帮无冤无仇,当然不会把他怎么样。”岳修文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过,你们两兄弟无缘无故打上门来,好歹要给我一个说法。”
蒋忠康双眼圆睁,大叫道:“你杀了我三哥,老子是来替他报仇的。道上混的,要什么说法。有种的放开我二哥,跟我大战三百回合。”
“三百回合?”岳修文笑道,“恐怕你连三招都接不住。”
蒋忠康忍不住爆了粗口,连声叫骂。岳修文将蒋笃诚交给庞建博,除下外衣,站在蒋忠康面前,道:“好吧,就遂了你的心愿。打赢了,蒋老二你领回去。输了,你也留下来吧。”
蒋忠康气不打一处来,一招猛虎下山,击向岳修文的心口。岳修文就势一退,双手握住蒋忠康的手腕,跟着脚步一转,人已到了蒋忠康身后。“啊”,蒋忠康一声惨叫,两条臂膀已然被岳修文卸脱了关节。
不过此人倒还是个硬气的汉子,惨叫一声后便咬着嘴唇闷哼片刻,瞪着岳修文道:“有种的就把我们兄弟杀了,我大哥会来找你的。”
岳修文静静的看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蒋老三不是我们杀的,我又怎么会杀你。你们走吧,今天之事,希望蒋老大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我就要亲自上门拜访了。”
蒋笃诚和蒋忠康面面相觑,似乎拿不准岳修文说的话是真是假。岳修文也不说话,随手一挥,示意庞建博放了蒋笃诚。庞建博点点头,把片刀从蒋笃诚脖子上拿开。蒋家二兄弟这才相信岳修文是真的放了自己,讪讪的看着岳修文,想说些客气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岳修文不愿二人脸上难堪,当即转身回走。庞建博和梅琦华自无二话,也跟着岳修文走了回去。然后,铁血盟总部的铁门重重关上,将四虎帮众人晾在了外头。
“走,回去吧。”蒋忠康劫后余生,一腔怒火全都没了影踪,有气无力的向自己的手下叫道。他的手下有些愤愤不平,若不是两个老大先后一招被擒,这场人数相差悬殊的战斗,肯定会以己方的大胜而告终。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也真的是无可奈何。
此役蒋家二兄弟带来的百余人死亡九人,伤三十多人。铁血盟死一人,伤六人。单从战果而言,铁血盟以少胜多,胜得畅快淋漓,可岳修文却高兴不起来。
